自从她们离家北上,有天遇上贼人,爹爹被刺伤了心肺以后,一路上的境况就一日不如一日了。为了躲避贼人追捕,也不敢去大的集镇露面,找不来好大夫,也买不了好药,爹爹就只有强撑着带着一家子专走一些偏僻的小村子路过。
一个多月前,好不容易走到这个叫憨头村的地方,爹爹就再也起不了身。所幸他们找到了村东头这家独门独户的小农庄。庄子的主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叫孙婆婆的,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独孙,名唤贵哥儿,祖孙俩还算心善,银子拿了不少,但总算也腾出两间空房,让穆抒衍一家三口和穆抒衍的奶娘陈氏落脚。
穆抒衍是觉得有些奇怪,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过得好好的,爹爹和娘要突然抛家舍业离开滇池,逃到大宁这边来。即便爹爹告诉过她,他们其实都是大宁国的子民,十多年前因为意外才流落到了滇池国,她还是不能理解。
作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没有父母亲那种故土难离的的悲凉,她只是觉得他们在滇池的家温馨舒适,生活丰足,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颠沛流离,整日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家。直到有一天,她看到父亲母亲脸上抑制不住兴奋和激动的神情,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然后仰天长叹:“终于完成任务了!终于不负恩师所托!”那样的泪水和笑容,穆抒衍还是第一次才看见,也是唯一的一次。
而就在这笑容之后没多久,爹爹和娘亲就开始不动声色地处理家中暗地里的一些财物,明面上的却一点都没动。不到一个月,他们一家三口就带上细软踏上了逃亡之路。家中仆妇除了穆抒衍的奶娘陈氏,其他的一个都没惊动。
带上陈氏也是因为考虑到穆抒衍还小,蒋氏怕路上照顾不周,而且陈氏没有亲人和子女,孑然一身在穆家干了十多年,从来没什么牵挂,是他们都信得过的人。
经过滇池和大宁边境的时候,穆石杰早就准备好了通关文牒,出境十分顺利。可没想到,进了大宁边境才两天不到,就遇上了滇池朝廷派来抓捕他们的人。穆石杰为了掩护妻女,不慎被追兵刺伤了心肺。当时刺的伤口不算深,穆石杰强撑着带领大家又赶了十几日的路程,才算甩掉了一路追踪的人。
再后来,他们就只敢拣偏僻的小道走了。走到四川境内这个叫憨头村的小地方,穆石杰终于不支倒地,昏厥过去。他们只好停下来,窝在这偏远的山旮旯的村子里,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突然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滇池,穆石杰和蒋氏都没说,穆抒衍也不敢问。她只是直觉这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个中原因,即便她问了,他们也不会说,所以她根本就没问过。
蒋氏正认真地检查穆抒衍身上的新夹袄,没有注意她的神情。穆抒衍看着蒋氏瘦骨嶙峋的肩背和泛着银丝的额发,眼泪忍不住就簌簌往下落。明明离开滇池前,母亲的头发还那么乌黑亮泽,脸颊还那么丰润饱满!这才过了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就像是苍老了十多岁!
蒋氏注意到穆抒衍的眼泪,吓了一大跳,赶紧将她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安抚她。
“囡囡,我的乖囡囡,这是怎么了?啊?”蒋氏温柔的手不住地抚摸着穆抒衍的后脑勺,声音里透着一丝急切。
穆抒衍埋在母亲怀里摇摇头,瓮声瓮气地道:“没事,我没事,我是担心爹爹......还有娘......”
蒋氏心一软,眼泪差点没忍住就要狂泻而出。她赶紧放开穆抒衍,抹了把脸,走到门边探头朝外边看了看,然后闩紧了门,走回来将穆抒衍拉到床上坐好,自己紧挨着她坐下,还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了她。
穆抒衍有些讶异,蒋氏却不容她表示什么,端肃了面容,看着她的眼睛道:“阿衍,你是大姑娘了,爹爹和娘亲现在有了难处,你要不要帮我们?”
穆抒衍一下子紧张起来,猛地攥住了蒋氏伸在她胸前的胳膊,有些慌张地喊了声:“娘!”
蒋氏赶紧制止她道:“嘘!小点声!下面我跟你说的,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行吗?”
蒋氏紧紧地盯着穆抒衍的眼睛,一刻也不放松。
穆抒衍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蒋氏的眼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严肃。穆抒衍不由得也郑重道:“我行!娘,您说!”
“阿衍,你现在要长大了!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爹爹和娘亲,是大宁首辅庄埘庄大人派到滇池的细作。”
“什么?!”穆抒衍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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