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1 / 1)申驷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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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来了,她刚要上楼,听到紫月大声干嚎,已觉事情败露,转身就往楼外走。吴妈喊道:“站住,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要你的命!”燕子早有耳闻吴妈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手中的飞刀从不虚发,但必定是耳闻,不是亲眼所见。只见燕子站在那儿纹丝没动,使了个自己压箱底儿的杀招,叫“蝎子摆尾”。吴妈低估了她,身子一歪,差点儿被她踢中。燕子一招儿落空,顺势朝着门外来了个就地十滚,想趁机脱身。吴妈本想要个活口恐怕来不及了,也怕燕子把谁虏住做人质,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吴妈只能速战速决。只见她抖了一下腕子,一沓飞刀闪电一般飞向对方。燕子挺起的身子晃了几下,靠在了大门上,慢慢的又瘫了下来。

她的坐姿丑态百出,但她还很年轻,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去了。聪明人若是不走正路,就算是糊涂人。快见阎王爷那瞬间也许才会明白。楼上的人除去老爷和紫月都下了楼,眼前的一幕谁都无语。

红月临下楼时才知道小顺子被人杀了。她两眼发直来到楼下,瞅了瞅燕子那张惨白的脸,突然一头朝着一处墙角撞了过去,喊了一声:“顺子哥,我陪你去了。”她的贴身丫鬟小兰子抱着红月的血淋林的头直哭。她突然朝着秋撕心裂肺的喊道:“都是你,妖精,我跟你拼了”,一头撞向秋。云飞一把薅住小兰子,但她仍然口无遮拦,胡乱喧闹。秋气愤的喊道:“臭丫头片子,简直疯了,去,把他给我关进柴房,我不发话,谁也不许给他饭吃!”

此时,秋的思想开始发生了变化:思索由一个生命由诞生到结束的意义上的变化。人活着要有大志向,本着一个伟大的目标,这个目标是一个美好寄托。人死后,一定会给他所爱的人留下念想,这个念想就是人的脸面。燕子和梅子为了贪图富贵孝敬主子,死了没有意义,有何谈颜面。秋打心里崇拜那些有理想、有抱负的抗日热血男儿。百年之后,他们的后人觉得有体面,碑文上也会多一些很有体面的字。人固有一死,又何乐而不为呢?

五天后,秋的思想变化,让刘西和大为吃惊。刘西和初次在自己的房间里单独和一个女人谈论理想、抱负、民族大业、人死后的名分等等。刘西和十分欣赏秋的思想和个性,但他为了留住秋,不想让她和一个男人那样,在战场上和敌人拼杀。于是,他故意带有偏见的说了些古今中外战争史还不是极少数人的名字被后人记得,那些战死在沙场的兵卒有谁会记得他们的名字呢?甚至还说战争就是要以生命作为代价来满足极少数人的私欲。

秋可不接受他的观点。秋说:“你的这种说法,我不知道咋回答你。我就知道一家人没有不磕磕绊绊的,又分又合的,最后还不是一家人。我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只为了死后能得个好名声,我就是不想稀里糊涂的活着,要活就活个轰轰烈烈,像个有血性的中国人。你也瞅见了,那女人平白无故被日本人糟蹋的惨不忍睹,你就能保证以后那日本人不会跟你翻脸,把你的那些宝贝抢了去,再把人杀光?”

刘西和长叹了一下:“你走了,我那几个太太都背叛了我干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我已经成了孤家寡人,还有什么牵挂。那日本人要杀要剐就随他们便吧。”秋说:“你既然这么想,干脆你就把那些值钱的宝贝献给国家,为抗日尽一份力,百年后,你也会有个好名份。”刘西和愤恨的说:“那国家无非是国民党。我那些宝贝宁可被日本人抢了去,我也不会交给国民党。”秋惊异的问:“为啥?难道你和国民党有过节?”刘西和说:“不是过节,而是不共戴天之仇。我刘家香火本来就不旺,我那唯一的亲侄子,也是我们刘家的独根苗,却被国民党怀疑通共,活生生给折磨死了。你说,这能不算是不共戴天之仇吗?”秋说:“那共产党呢,你不会和他们也有仇吧?”刘西和说:“我和共产党没仇,我就知道他们在杨柳镇搞出点儿动静就跑了,跑的比兔子还快,不然杨柳镇也不会一下被日本人杀死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就冲这,我不大信服他们。”秋说:“那是日本人滥杀无辜,你不该把账算在共产党头上。南京大屠杀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你又怎么解释呢?”

刘西和无语了,半天才说:“我们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你走了,我咋办?总不能让我这个苟延残喘的孤老头子,收拾这个烂摊子吧。”秋听着别扭:“我帮你查出了内鬼,让丽娟大太太在阴间得以安生,怎能说是烂摊子呢?”刘西和被秋问住了哑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的说:“我是说伙计们这儿。”他想了一下,语速加快了:“你想啊,伙计们都把你当做是他们心中的保护神,你这一走,他们肯定没了主心骨,没了主心骨,岂不成了烂摊子。还有,过几天要对香月紫月实行家法,要是没你罩着,恐怕就要出乱子。”

刘西和说到这儿,全神贯注的瞅着秋,静听回答。秋就彻底改变了她对刘西和这个人的看法,她已把刘西和看作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刘西和的思想也有改变:既然秋不愿意嫁,那就把秋当作自己的亲女儿。他从骨子里求之不得秋能做他的女儿,以后招个上门女婿,刘家就不愁没香火。

刘西和见秋还在寻思,迟迟不好回答,便说:“你要是为难,就走吧,可我要知道。你想投奔哪支队伍?”秋没打奔儿:“我是穷人,当然是共产党的队伍。”“哦,还行,可现在国共两党都合作了,这方圆几百里都是日占区,你又去哪里找他们呢?”秋说:“我正想问你这个事儿。我听雪儿说,咱们这儿有支路军抗日队伍,他们的政委叫李宏达,你还接济过他们粮食,有这事吧?”刘西和说:“有,那是半年前的事了,这支队伍一直待在芦苇荡里,东躲西藏。我估摸着这支队伍早就被日本人杀光了。即便没杀光,你也不能投奔他们,那芦苇荡里可不是人呆的地方,整天挨饿不说,那蚊叮虫咬,也得把人烦死。”秋问:“你救过的那些共产党,莫非是他们?”“就是他们,那是半年以前的事,这些人,偷偷住进了白古屯儿,被汉奸发现了,当晚告诉了高木大佐。正巧被我听见,我马上派得子,给李宏达报了个信儿。高木扑了个空,就把那个报信的汉奸给揍了一顿,说谎报军情。”

秋生在白古屯,她猜到了那报信的汉奸一定是王家老三。这支队伍里还有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兵,这些人一直被困在日占区,与大部队失去联系。秋做好了打算,先不走了,想办法找到他们。她坚信这支队伍还在。他们是一支有信仰的队伍,无人能打垮他们的意志。

紫月得知燕子没逃成,反而被吴妈杀了,她一口咬定她并没有指使燕子杀人,她没做过对不起老爷的事。她这是第二次被问话,她被绳子绑着,两只手被绑在椅背上坐在大厅中间,仍然不服。秋坐在她对面,吴妈和云飞分站在秋两旁。

秋说:“燕子是个丫鬟,可她的鞋上为什么会镶着杀人的暗器?她见了吴妈为什么要跑?又为什么对吴妈下黑手?这些你咋解释?”紫月态度十分嚣张的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奉劝你马上把我放了,不然别说你了恐怕老爷都自身难保。”秋自打第一眼看到紫月,就觉得此人深不可测。一个时辰前,她特意问过刘西和,刘西和只知道紫月是满洲人,父亲是个商人。是高木大佐为他们做的媒,婚事比较简单,只有几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自称是紫月的娘家人,参加了婚礼。高木大佐也算是紫月的半个娘家人。

秋对刘西和很是不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才肯告诉我紫月是高木的人,你说这个场你叫我怎么收?”刘西和稳如泰山的说:“不用收,我说过,不论是谁,只要触犯了家规,一律按家规处置,绝不手软。”秋说:“你有什么本事和高木斗,我看你是自寻死路!”刘西和说:“我是没本事,可我会玩儿,我要玩死他们。”秋不耐烦的说:“别废话,我一定要知道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如果你不说,我马上就走。”

刘西和有一件镇宅宝贝,是一对翡翠娃娃。这对翡翠娃娃是上等玉料雕刻而成,通体深绿色,如羊脂般润泽,高约十五公分,雕工精致,栩栩如生。这是出自明代著名工匠之手,这对翡翠娃娃在当时曾是刘西和祖上的心爱之物,传到他这儿已经几代了。刘西和为了妥当保管这件宝物,可是费尽心思。他暗中找人为他复制了一对,翡翠娃娃,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并将此物秘密交给了高木的顶头上司,名叫川北的军政要员,帮他来保管。这个川北对古玩非常痴情,他对刘西和的明智之举表示非常赞同。彼此都心照不宣,实为以礼相送,以保平安。这件事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高木私下派紫月以三太太的身份,潜入刘府,等待时机将宝物盗走。刘西和早已知晓高木想得到刘家的镇宅之宝,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念在刘西和,有恩于他,他不好明抢罢了。刘西和早有防备,他特意把地下密室的一个出口,设在了丽娟大太太的睡房里,又故意立下规矩,不许任何人进入她的房间,就连太太们也不例外。刘西和心里固然明白,这种声东击西的法子,并不是长久之计,早早晚晚会被日本人识破,让他家败人亡。

刘西和,身为孤家寡人,无依无靠,这万贯家产,此后一个子儿也带不走的,倒不如让这些身外之物,成就自己,成为一个名垂千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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