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西镇派出所的民警老李还是一如既往的圆胖,爱出汗。说话也还是呼哧带喘,总带一股鼻音。
“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自陈,“当时闹得挺大,一出事就被上面接管了。后来又说那对夫妻不是本地人,是你们那的,然后就又来了一拨人。我一个镇派出所的小民警,哪见过那场面?不怕你们笑话,想当年,我连个警戒的活都没捞着。所以现在你问我这事,我只能说:我知道的,还真不一定有你们多。”
听到老李这么说,丛明晨一阵泄气。他们从市大老远开到骆城,又马不停蹄奔骆西来,可不是为老李一问三不知来的。
罗浩倒很淡定,对老李的反应早有预料似的,不仅没说半句丧气话,还主动掏出烟来分给他。又替他点上,边抽边聊:“还是说说骆家那狗肉店吧。听说那对夫妻死前最后一顿饭,就是在他家吃的。”
说到骆劳勇,老李的自信才又回来。他说骆老狗虽然为人凶悍,脾气坏,但做狗肉的确是一绝。
“不是大烟壳子?”丛明晨想起老梁的话,插嘴道。语气里不乏讽刺。
不想老李毫不在意,边笑边摇头,解释说:“别家有没有我不知道,但骆老狗,就他那个脾气……我这么说吧,后来他那店不是火了吗?然后慕名而来的人就特别多,每天都要排队。这本来是好事对不对?可结果呢,呵,人骆老狗嫌烦,不声不响就把店给关了……”
“关了?”丛明晨大吃一惊,又不肯相信似的追问:“不是被查,是他自己关的?”
老李点头:“可不是嘛。而且打那之后就没再开过。所以你说这样的人,是会为了多那两三个客人,就往肉里头放大烟的吗?
“唉,本地人都知道,那老家伙,就像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你要说优点,也不是一点没有,老头傲得很呢!”
老李摇头道:“那家伙,在狗肉这事上特别自负,根本不屑于搞歪门邪道。”
“他是不搞歪门邪道,”丛明晨想到与骆劳勇见过的唯一一面,他对狗的操控,和那间院子里的惨烈场面,冷笑一声,吐槽道,“他自己就是邪……”
“这个我承认,”老李嘿嘿一笑,点头道,“他确实邪性,要不然也不会人人都叫他骆老狗了。”
丛明晨僵硬地笑了笑。
对骆劳勇,骆军,甚至骆红,也就是曹红卉,她实在很难生出好感。她甚至忍不住想起之前罗丽评价骆南的话,说他要不是傻,也得是个坏种。
像这种带有严重偏见和人身攻击的话,丛明晨本来是不屑一顾的。可不知怎么现在想起来,大概是潜意识里也觉得:骆南的纯洁无瑕,确确实实得益于他的傻。不然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受这些人熏陶,耳濡目染,还真是很难保持善良。
“所以他们那顿饭,确实是在骆家馆子吃的?”眼见话题跑偏,罗浩主动往回拉。
老李摇头,给的却不是否定答案。他说:“我不知道。不过,不是都说那对夫妻是做生意的,很有钱吗?可骆家那馆子,说馆子都是给他贴金,依我看,就是个有店面的摊子!我倒不是说骆家营生不起来大餐馆,而是……实在还是骆老狗那臭脾气,看谁都不顺眼,谁看了也都倒胃口,所以去的基本上都是买了带走的,很少有堂食。”
丛明晨阴阳怪气说:“他脾气这么差,生意还这么好,看来手艺确实不错啊。”
老李对她摇头笑,脸上是那种经过世事艰辛已经平和下来的中年人,对初入社会的小朋友的温和包容。
“他手艺的确很好,所以如果那对夫妻是慕名而来,倒也不算奇怪。虽然从骆东到咱们这,得横跨整座骆马湖。嗨,肉香不怕路远啊!”
丛明晨皱眉,看老李笑得毫无机心,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她想:他该不会以为,赵波澜父母大老远来吃一顿狗肉,人品耗光,所以回去路上才倒霉栽湖里去的吧?
“哦对了,”老李忽然一拍脑瓜,热心道,“他店里原来有个帮忙的,就是三天两头被撵,所以我刚才没想起来。你们要找他问问吗?我可以带你们去。”
罗浩和丛明晨都对这个“帮忙的”抱有很高期待。可是人找着后,却也并没有什么很有用的线索。
已知的是,那人与骆老狗关系不好,耗在他店里纯粹是为挣钱。可骆老狗老防他偷艺,性格又古怪,动不动就骂人。所以他那班上得三三两两,不成气候。
至于那对夫妻,确实是在店里吃饭来着。但客人一来,骆老狗就把他赶回家了,所以究竟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人呢?那天来的都有哪些人?”丛明晨催问,“这你总该记得吧?”
那人道:“我就看到那对夫妻,挺有钱的,开一辆宝马。十几年前啊那可是,能开得起宝马,还不是有钱人?”
他眼里流露出对宝马的满满向往,也难怪时隔这么多年,还能记得那对夫妻,可见多半就是那辆宝马车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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