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滍川河。
扶罗跟师父师娘深夜乘夜舫舟横渡滍川河,原本平静无波的河上不知怎得突然刮起大风,卷起河面有几丈的高浪,夜舫在风浪面前宛若一片孤叶,只好随着风浪上下漂浮。
夜舫上乱成一团,哭声喊声叫嚷声响成一片,任由船家怎么劝阻也无济于事,突然,船头响起了吟诗声: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那声音夹杂在呼呼风声滔滔水声中,却没被压下去,扶罗心中暗暗敬服,此人内力强韧倒也罢了,胆识之强远过一般人。
船上众人依然像无头的苍蝇般乱冲乱撞,那公子凭空一声大吼:“大家再这样慌张,可能就真的回不去了。”
那声音如晴天霹雳,气势逼人,倒真把满船的人震慑住了,众人停止了无谓的慌乱,开始听从船家的劝告,返回自己的舱房,而那位公子也不见了踪迹。
“喀喇”一声震天动地的雷声从天际劈落到地上,惊醒了尚沉浸在梦乡中的扶罗,转头向窗外看去,蓝紫色的闪电一下接一下地劈开长空,轰然的雷声连绵不绝地滚过头顶,大雨滂沱,宛若天河撕开了一个偌大的口子,飞流直下三千尺。
扶罗叹了口气,自从甫君凌离开灵轵寨那日,到现在已有两日,这雨就不曾停过,起身下榻,来到案几边,拿起那本自己已不知抚摸过不知多少遍的诗词古本,翻开熟悉的那一页,在那首倒背如流的“定风波”一词旁,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滍川河一见,闻君之声,温其如玉,言念君子,乱我心曲。”
难怪声音听着耳熟,原来竟是自己思之念之几近一年的声音。
难怪想不起来,那夜他的声音夹杂在风声水风众人的嘈杂声中,听得不是太分明,直到最后那一桨水泼将上去,才使自己想了起来。
原来,他名唤甫君凌,又是如此一表人才,可他是哪里人氏,又去了哪里?早知道就多问几句了。
扶罗的俏脸红了起来,十五年来头一次这样思恋一个男子,这几日连梦中都是他。
哼,真是没出息,扶罗心中暗暗骂着自己。
赶紧做别的事,把他彻底忘记,他那么傲气的一个人,有什么好想的,扶罗悄悄命令着自己。
正胡思乱想,突然门上一阵啪啪声,跟着就是春苹粗声大气的声音:“小姐,老爷夫人回来了,要你马上过去。”
师父师娘回来了?那正好,去问问那个甫君凌的来历,说不准他二老会知道。
扶罗奔进正堂,见师父师娘正坐在案几前喝茶,欢欢喜喜地道:“师父,师娘,你们回来了!”
师父站起身来,扬手轻轻抚了抚扶罗的头发,他的个头比扶罗矮,每次都要扬着手臂才能够到扶罗的头顶,却偏偏喜欢抚摸徒弟的头发。
扶罗细细打量了师父,见他一身灰色衣衫,头发似比离开寨子时又白了一些,身子也瘦了好些,撅着嘴道:“师父,您怎么又清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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