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贤街的国子监,实可算是京都学子,乃至大晋所有学子心中最为风雅之地。
国子监的监生有数百定额,京城的权贵、三品以上大员的家中子弟择优入选,再匀至下面各地,往往便只有每地乡试的解元有机会进国子监读书半载,为会试作准备。
此时距春闱已不足半月,国子监内的各处亭台楼阁都能看到白衣书生手握书卷,朗声吟诵,气氛明显地焦灼起来。
“周兄早啊!”
周明嘉不时回应着那些热情的招呼,脸色却越来越沉凝。
不为别的,只因今日那些同窗打完招呼后又多了一句:“周兄新换的小厮长得可真俊俏。”
他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戴着暗沉颜色的巾帽,面容却仍旧如娇花照水般的“小厮”,低声道:“早跟你说了不让你来,你偏要来,瞧瞧,多打眼。”
周裴穿着宽大的细布袍子,身量却越发显得娇小,她吐了吐舌,拉了拉兄长的袖子:“大哥莫要生气,我低着头走路就是了。”
周明嘉很是后悔。
这国子监里虽说都是读书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有没有人面兽心之辈?他当时听到周裴突如其来的要求就立刻以“全是男子,不方便”为由拒绝了,可后来也不知怎地,听她委屈巴巴地说了几句诸如“看来身为女子这辈子也别想有什么大见识了”之类奇奇怪怪的理由,他竟然又同意了……
且眼下正是准备春闱的紧要关头,这事若是让他母亲知道了,恐怕也会千般阻拦,担心她耽误自己时间的……
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既然应下了,不错眼地照料着她,别让她出什么岔子就是了。
周明嘉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好在周裴也是说到做到之人,从她这句话落地到二人进监生舍馆之前,她果然没有再东瞟西看,安安分分地低着头前行,周明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国子监的监生舍馆是二人间,布置得简单又大气,虽一应的茶具用具摆设都算齐全,但和周府相比还是相去甚远。
不过周明嘉身上并无权贵子弟的娇奢之气,平日里也都和外地来求学的学子一样住在舍馆里,每五日才回家歇息一日,最近为了准备春闱更是日夜苦读,昨日只在府中歇一晚上就又回来了。
与明嘉同舍的是来自镇江的杨叙,正是去年镇江乡试的解元郎。
明嘉进屋时杨叙正坐在窗前读书,身上的石青色细布衣裳洗得发白,头上只戴了一根木簪用于束发,通身的打扮甚至不如周裴今早向前院要的这套周府小厮的衣服制式。
“周兄来啦。”杨叙放下手中的书,笑了笑。
少年人的目光落在周裴脸上,眼睛也是一亮:“这是周兄新换的小厮?可是乘烛犯了什么错?”后半句则布满关切之意。
周明嘉心中与这位同舍颇为亲近,虽因他对周裴的反应与其他人无异略略有些不快,但听他立刻关怀地问起从前的贴身小厮,那点子不快又很快散去,笑道:“没有,他家中老母身子略有不适,准他回去探亲了。”
杨叙哦了一声,眼神却在周裴脸上定住,半点没有移开的意思。
“杨兄!”周明嘉这回是真的不大高兴了。
“哈哈哈。”杨叙却捧腹大笑起来,“你可莫要唬我。你这什么小厮啊,分明是个女子!怎么,还是觉得闷头读书太不痛快,找了个美婢来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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