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收齿淡笑,她喜好去山中庙宇几乎说是人尽皆知的事,也难怪太子府会以为她真的崇尚佛道送来一樽圣者金身了。她虽对佛经有兴趣,但自认资质愚钝,难以窥得佛经真意,不过是瞎子掉书袋,装模作样罢了。
话虽如此,明华仍是努力学着孙映与人往来应酬的模样,面带不失上位者威严的欢喜将礼物收下,又叫姚黄亲自将来人送了出去。
朝堂上的争执明华不去多加理会,只偶尔从王长史口中得知一些进展。
姜宓偷鸡不成蚀把米,没能把脏水泼到太子头上反而叫人扒下一层皮,他自己被崇元帝“婉转训示”倒不说,他未来岳丈更是被崇元帝勒令闭门思过。
惩罚算不得重,还是给留了脸面,但也够姜宓不痛快了。孙家因此加倍儿地卖力邀人赴宴,更是往四皇子一派头上撒盐。
姜宓以往和姜宥私底下不和,但面上从来都是和和气气,无论按照原有的历史进程还是现如今,皆是如此。
只是区别在于,原本太子应该在此一役声名受损,而因为明华无意岔了一手,倒霉的人成了四皇子。
但无论如何,太子姜宥和燕王姜宓的皇位之争摆到明面上都是从这儿开始的了。
十一月初四,孙家大开中门,广迎宾客。
孙家的宅子坐落在菩萨坊临近东西主干道的一个地方,四通八达,往来便利,宾客们从各处汇集而来,进来的马车从街道这头排到那头,门庭若市。
宴席分了男女席,两边宴厅隔着垂花门遥遥相望,男席有孙煜领着儿子招待,女席则由梁氏带着朱氏张罗。
京里说得出名号的世家贵勋到了个十之七、八,就连皇室中人也很给面子,五位皇女难得到了个齐整,皇子之中除了太子必定到场,燕王姜宓也来了。
姜宥和姜宓这一对新添了梁子的冤家在另一个厅里是个如何情形,明华不知道,她倒是知道眼前福成一如既往地要与她过不去。
好在厅里女眷众多,福成没空揪着明华不放,而明华原本就懒得搭理她,更不会主动到她跟前自找麻烦。
姜宓在前朝吃瘪,不会说与亲妹知道,福成不知愁,依旧肆无忌惮。
至于一向与福成“姐妹情深”的仙瑶正忙着与人说道家长里短,连眼光都没记得投过来给明华。
明华乐得自在,与偶有来往的宁国公府小姐唐韵宜凑在一处。唐韵宜啧啧称奇:“殿下今日如何愿意搭理我了?”
明华被她的直言不讳说得尴尬。
唐韵宜大大咧咧却粗中有细,挽了明华的手转移话题,随意选了一处站着说些自己近期的趣事。
唐韵宜性情爽利,有话直说,是个直肠子,与另一头正被众星捧月的福成在直来直去的嘴皮子这一方面颇有三分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区别在于,一个惹她厌恶,另一个令她感到亲和真诚。
前世的“她”并不喜唐韵宜,觉得她说话不知把门,又聒噪,时常对她爱答不理。
唐韵宜每每热脸贴了明华的冷屁股,也不记恨,还是笑嘻嘻地往明华跟前凑。
明华“死”前迅速在脑海里划过的那一幕幕剪影当中,亦有唐韵宜一席之地。
“明华”后悔拒唐韵宜于千里之外,悔不当初没有听唐韵宜的劝去拼死推拒和亲的事。
回忆往事,明华再看着眼前笑容爽朗的唐韵宜,不禁暗叹。强忍了与人紧密触碰的不适与紧张,任由唐韵宜粘着她,僵硬地扯开笑容应和着唐韵宜。
唐韵宜诧异,装作未曾察觉明华这日异样,受宠若惊地更拉紧了紧明华的臂弯,眉目舒展,姿态越发亲热。
她两个窝在一起,不知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有小娘子看见了,不免要嘀咕:“不过是两个没人要的清仓货,真是物以类聚。”
说话的是魏氏的一个小娘子,她身旁一个身着银红短袄的、看着年纪稍大一点儿的开口阻她:“…九表妹还是别说这样的话为好。”
曲锦榆跟她那个好三哥曲锦枝自小玩得好,要是叫他知道她不在旁人面前维护未来表嫂的颜面,铁定被他捶脑门子的。
曲锦榆出身曲氏长房,其母魏乐正是魏后一母同胞的亲妹。
魏九娘子犹自不满曲锦榆维护,她魏氏声名显赫,何须把一个不受帝宠的公主放在眼里?只是到底还愿意给表姐几分颜面,努了努嘴,到底是闭口不说了。
那边明华和唐韵宜自然不知自己两人被人如何编排议论。
唐韵宜还在与明华说她前些时候爬树掏鸟窝子的糗事,浮夸的肢体动作逗得明华忍不住会心一笑。
唐韵宜见她笑,便也高兴。
曲锦榆与人说话时无意暼到明华这一笑,不禁微楞了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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