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华,你被窝里把那本《竹枝词》没带来吗?搜罗里头有没有骂人的话,现学几句。”
“哈哈哈哈。”
……
胡月华生得窈窕高挑,个头比我还高些。可是就这样被比自己年纪小的姚杏花欺压着,从不见反抗。
在冷得快要冻住的水里洗菜,并且要洗上三遍确保干净,这样的时节里,算是厨房里最苦的、众人最不愿意干的活。
姚杏花个性憨霸且欺善怕恶,常把自己负责的果蔬推给胡月华清洗,长久下来,再粗糙的手也会长出冻疮,何况本就细皮嫩肉的人。
我瞧了瞧她端在腹上的双手,十个手指头的指节上生着大大小小的红疮,无一幸免,几处肿胀大有要溃烂的征兆。
手和脸差距太大,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是她的手。
感觉我的肚子在打鼓,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人身上。
“你笑够了吗?”我努力挤出点笑容,让自己看着和善些。
姚杏花嘴上一动,没答话,她这八成是在想着怎么回答我。
要是说“笑够了”,面上多挂不住,像是乖乖应声的虫儿;要是答“没笑够”,不仅气势大减,还矮人一截。
我再问:“你姓钟还是姓姚?”
她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正愣愣想,我使出猛劲堆她一把,说了句“起开”,打起帘,头也不回地离开乌烟瘴气的人堆。
小环一直在屋里等我没动筷子,冷透的饭菜下肚,我俩直喊肠子疼。
温府的食物提篮大多是三种规格,至大的左右两开,上下四层,通常预备温老太太屋中使用。但老太太院里设有小厨房,便不常用到大的提篮。
剩下两种一圆一方,各有三层,一提能放六大碗三大盘。为了精致好看,圆篮面上雕的是诸如“柳娘子献膳”之类的典故,方篮左右皆是镂空的鱼花图纹。
厨房到梨香院最近的路不过百步,天气尚未滴水成冰,饭菜送来还是温的。
可恨我在厨房耽误了一会,这顿饭吃得如同嚼冰咽雪。
到下午,天空变为铅灰色,人人说话带冒烟,照这天气看,恐怕今夜雪会更大。
约莫是申时,有人传话给赵婶子,说是二夫人屋里的春兰吩咐,叫厨房烩上份“一坛鲜”,做好就要送去,越早越好。
赵婶子没有一句抱怨,从神般准备食材。蛤蜊先炒过、再炒鲜虾、田鸡的腿过油炸、笋干需泡发过水汆烫,这还不算,还得加上鸡脯、海参、鱼筋、蹄筋、肥鸡等十种配料,隔水蒸炖。
又让三人轮流添火加柴,半时辰里做好了“一坛鲜”,另炒了几盘精致热菜,配四银碟干湿点心。
李燕儿的事过后,厨房对二夫人院里的需求格外上心。火才烧过,谁不怕热。
但有了李燕儿这个例子,年轻丫鬟们大都不愿意去二夫人院中送东西,深怕哪里的错处叫人揪住。
赵婶子去隔壁取提篮,与之交好的蜡黄脸在厨房里指了一轮,没人愿意去,个个找理由,找借口。
惹得她有些恼火,撩手骂道:“好啊,好啊,一个个是请不动的菩萨。二夫人要怪罪下来,大家一块生不是生,死不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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