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珍说完又替碧君擦了擦脸,可谁知碧君听了方才她说的这话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哇的一声又趴在被子上哭的更厉害了。
那一天,碧君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强撑着把当天的几出戏唱完,然后晚饭也没吃,一回来就散了架子一样裹着被子睡下了。蓉珍见她这样,也不敢惊动她,悄悄的关了灯也早早的歇下了。
第二天,在院里打水时碧君碰到了王师傅,两个人都有些尴尬,碧君提了水要走,王师傅看了看她,然后将她叫住,对她说道:“碧君,昨儿我说话有些重,但是都是为你好,干一行就要守一行的规矩,这是北平,不是张家口,不能由着性子来,我也没想着赶你走,你怎么能一赌气就说走呢,好好唱你的戏,多学多看,总有你出头的一天的。”
王师傅温和的态度,让碧君心里暖和了许多,她低着头对王师傅说:“王师傅,昨儿是我不懂事,我知道错了。”
荫山和碧君正说着话,蓉珍从外边走了进来,她见这情景,连忙笑着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接过碧君手里的脸盆,对师傅说道:“哎呀,师傅,碧君都一晚上没吃东西了,您老人家就别教训她了,快让她跟我回去吧,她年纪小,难免不懂规矩,我慢慢教她。”
王师傅点了点头,目送着蓉珍和碧君从自己身边离开,然后轻声说了句:“你教她,你自己都还一身臭毛病呢。”
碧君那天冷静下来后想了想早晨王师傅的话,心里纳闷,自己昨日在王师傅跟前没说要离开戏班之类的话,为何王师傅今天的话里又有话,真是奇了怪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蓉珍见她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把她一把搂住,用她圆忽忽的小手摸了摸碧君的脸颊说:“妹妹,方才我师傅又教训你了不是,你甭搭理他,他若再教训你,你就自己早做打算的好。”
碧君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蓉珍,不无羡慕的说:“蓉姐,还是你好,虽说不在父母跟前,但是你是王师傅坐科的徒弟,你纵然犯了天大的错,师傅也会护着你。不像我,随口一句话,就惹的王师傅发那么大的火,今儿早晨还说我要走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来挖苦我,我何时说过我要走,好像我多大脾气一样。”
“咳,别胡思乱想了,上了年纪的人都是这样性情古怪的,不管怎么说,妹妹,不管你走还是留我都会向着你说话的。”蓉珍的眼睛明亮清澈,嘴角浅浅的一对梨窝衬得她更加的甜美可爱,碧君感激的点了点头。
自从那天她向王师傅随口说了改戏单的事情后,王师傅倒再没提过此事,可是戏班里除了蓉珍以外的其他人都对碧君不似先前那般热情了,虽然依旧说话打招呼,但是碧君明显感到大家定然是听说了什么,每个人脸上都多少带有些鄙夷和奚落的神色。
那天夜场,碧君在开场戏后给二路老生配演青衣,在后台候场时,白晴方带着一脸孩子气的跟包小锁头从外边走了进来。碧君见他进来,像往常一样慌忙闪到一旁,轻声叫了一句:“白老板好。”
那晴方高扬着头,手里捧着一个做工考究的小手炉,他依旧冷冰冰的从碧君身前走过,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向前走了几步后站住,背对着晴方说道:“还没学会走就着急着想跑,你就不怕跌倒再爬不起来吗?就你唱的那两刷子,且得好好学学呢,甭一天心浮气燥的想那些有的没的,唱好你的戏最要紧,这里是北平城,这的座儿最挑剔也最懂戏,既然想着要在这儿的台子上立住,受不了半点委屈怎么能行,那还不如趁早卷铺盖回你家,那没人给你脸子瞧。”
晴方慢慢悠悠说完这话,也不管碧君是听见还是没听见,又腰板笔直的向前走去,他身后的跟包小锁头悄悄往碧君手里塞了一颗水果糖,又做了个鬼脸后跟着白晴方走进了角儿的化妆间。
那一晚,在散戏回家的路上,蓉珍还是没大没小的和其他戏班里的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显得异常活跃。而碧君将小锁头给的那颗糖放在嘴中,一股甜甜的果香充盈在口中,也让碧君的心情甜美了起来。碧君细细的琢磨着白晴方今晚在后台冷冰冰的话,起初觉得他定然是在那里讽刺自己,让自己趁早回家,可是躺在炕上后翻来覆去那么慢慢一琢磨,碧君逐渐醒过味儿来。白晴方是在点醒自己,要自己摆正身份,不要心浮气燥。他说我唱的那两把刷子不好,难道他仔细听我唱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呢,他为什么要对我说那段话,这其中的缘故碧君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有一点,那就是在碧君的心里这个傲慢高冷的白晴方好像也不是原来想的那么不近人情。
从那天起,碧君开始对这个白晴方充满了好奇,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座儿们都那么喜欢他,为什么在台子上他热的像一团火,可一到了台下又像一块寒冰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真真是个神秘又充满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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