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小湖看了看他手上拿着的瓦罐,是那天在鬼老竹屋那装大白虫的那个罐子,自由脑补了一番救治的过程,四月南诏的大晴天下,他们生生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刻未着寸缕的少女泡在特制的药水里,热气蒸腾模糊了她的眉眼,窗外似乎传来繁杂的脚步声,又隐隐传来一声叹息,这声轻叹似乎穿透了窗户和热气,直直的灌进她的耳中,须臾后,有水滴落入药水中,荡起圈圈涟漪,然后消失不见。
“殿下。”
“身上的伤如何了?”
“好多了。”
谢憬淮看着身前的两个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大侠小客是一天前赶到的,经过许倾络的手医治之后他们的伤倒是大好了,此刻正忙着练习功夫以期早日康复。
“殿下,京中消息。”大侠拿出一张字条递给他,说来他们殿下还是头一次不顾帝京之事,在其他的事上浪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听说大江小湖都差点折了,大侠和小客悄悄对视一眼后,掩去了眸中的疑虑。
谢憬淮的手按了按腰间缠着的软剑,接过来看了一眼,便运功碾碎了字条,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走进身后的屋子。
“不许进来。”身后忙跟上他脚步的大侠小客一顿,对视一眼后默默守在了门边。
“殿下呢?”逃跑而来的大江小湖看到他们,连忙整了整神情问道。
大侠对着门努了努嘴,又抬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嘘了嘘,闭着眼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得恍如世外神佛那般在说:“不可说啊。”
房内两人一个泡在浴桶里,一个站在她面前,静默了半晌,才听到少年人略微沙哑的声音。
“我十岁那年,向父皇提出要出宫看看,于是成了本朝第一个未得封王却能出宫建府的皇子。
可我没在府中当个闲散人,趁着府上大太监不注意就偷偷跑了出来,可是我还没能出城就被发现了。第二次我跑到了京郊,又被抓了回去。第三次我跑到了帝京旁边的一座小城,只是也失败了。
后来,我学会了,开始制定计划,探查逃跑路线,终于离开了帝京。这一次,我没被家里人抓回去,却被一个女人抓走了。
她喜欢喝酒,有高强的武功,她说她能让我在一年之内成为傲视天下的剑客。”
少年的声音停了下来,眉眼低垂,浴桶散发的热气蒸得他大汗淋漓,而泡在桶中的人依旧紧闭双目,面无表情。
“那段日子里,我烧水砍柴倒粪,她很穷买不起刀剑,就让我用树枝当剑练,自己却去村子里偷酒喝。
她说我天资有限需勤加练习,于是我每天只得睡两个时辰,除了做杂事以外,每日必须练够八个时辰。
她还说我的身体不好,筋骨不强,要多加锻炼,于是每天睡觉又少了一个时辰,被匀出来的那一个时辰,用来爬山,从山上下到山脚,刚爬上山又被她一脚踹下去,反反复复,没有尽头。
她的剑招轻灵却也诡异,很难学,有一招出错便有藤条或者酒壶砸过来,次次见血,我躲不开。
有一次,我找准了她睡熟的时机逃跑,可刚下到山脚处的村子口,她便出现了,时将天明,她什么话也没说,只将我……”
少年顿了顿,回忆往事时刻意压低的声音此刻更是低不可闻,他默了默,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她将我扒光了用藤条吊在村口的大树上还封了我的哑穴,对来往的人说看一次三文钱,孤儿寡母不容易只能靠孩子一点技艺挣口饭吃,然后来一个人给三文钱,她便拉一次手里的藤条,任凭我浑身被脱得精光的在半空中晃荡。
当夜她问我还敢不敢逃,我说不敢了,她看了我一阵突然笑了,说哪天我能打败她了,就是能离开的时候了。”
他停了下了,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沉默。
“你打败她了。”突兀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像是几天几夜未得喝水也没休息好似的,谢憬淮侧头看过去,面前浴桶里的女子依旧闭着眼,语气肯定,神情无波。
“醒了。”他收起了对往事的回忆和惆怅,看她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
浴桶中的少女睁开了紧闭多日的眼,沉默的对着他放在桌上的软剑发呆。
他的故事还没讲完,但他一定胜过了那个女人,压倒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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