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封闭的小屋有点乱,显得也很空荡。她嫌恶地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眼神飞速地在房间扫视一周。凭直觉,她断定这里应该是市政府家属房的一个车库,车库不大,不到三十平方。两边靠墙壁各放了一张床,床上的被子也有些旧了,仿佛岁月在那上面留下不少痕迹。几个陈旧的斑点胡乱地点缀在被子上,让人看了有些倒胃口。可能是洗得多的缘故吧,被罩还有些发白。
她又看看不远处,挨着左边床位的不远处,放置了一个旧桌子,上面有一个煤气炉,桌子边上黑黑的。感觉房间里的窗子很小,几乎不怎么透风,屋子里散发着一种怪怪的味道,闻起来非常的不舒服。
她又嫌恶地把眉毛拧成一个川字。并飞快地用手把嘴巴遮住。
她继而飞快地在心里衡量,这应该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家庭。应该只是解决温饱的那种。心里立马生出一些不屑来,傲慢的把头抬得高高的。特别是
迎面走过来的这个老头,皮肤粗黑,满脸沟壑,瘦骨嶙峋。这更增添了她心里的失望。据说这个老头就是荀欢的爸爸,她的神态由刚才的傲慢又变成了鄙视。
什么乱七八糟的家庭。
她突然又嫌恶地把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
整个房间,唯一让她感觉舒服一点的,应该就是这个小女孩了,她没想到,这样的家庭,跟他儿子一样的年纪,竟然会有这么高,比她还高一个头,应该不只一米七。瘦瘦的,皮肤白净,眼睛还有一点点丹凤的样子,嘴巴小巧,脸型稍圆。
她真的很奇怪,这样的家庭还会有这样的女儿,忍不住盯着她看了很久。
荀欢下意识地跟李欣禹妈妈的眼睛对上,慌忙逃开。内心一惊:好漂亮的一个中年妇女,脸上像被鸡蛋清磨过皮一样,晶莹透亮,眉目如画,一脸傲娇的表情,那一身得体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竟然褶褶生辉一样。
荀欢内心感叹:真好看的一个女人,浑身散发着知性时髦,很高大上。一看就知道养尊处优惯了的阔太。只是,可惜,她的身上仿佛找不到一丝热情,满脸满嘴都是嫌恶和愤怒,以及轻蔑和不屑。
荀欢爸爸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满脸堆笑着,热情地走上前,虔诚地搬出凳子让座,谦恭地问: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女人一脸怒气:我是李欣禹的妈妈,李欣禹是你女儿的同学。今天,在学校里,你女儿撒谎告状,在班主任那里搬弄是非,歪曲事实,班主任轻信了你女儿的谎言。罚李欣禹扫了一个多小时的外操场,天黑才回家,出学校转弯右边的花坛边比较暗,没看清楚碰了一下,膝盖都出血了。她说完做了一个很痛的表情,俯下身子,急急地卷起李欣禹的裤腿。露出雪白的大腿。荀欢望过去,在那膝盖上,确实有一点轻微的擦伤,没有见到血迹。
过了很久,她又补充道:碰一下事少,这孩子撒谎可不行,还有,你女儿竟然想伸手打我儿子耳光。我崽长这么大,我都没有给他弹过一个手指头,当宝贝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你们的孩子竟然这样的无礼,耳光打到我儿子脸上去了,请问你是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的?
荀欢爸爸看了看腿,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起,让你们受伤了。等下我一定严加管教自己的孩子,现在,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一下,医药费我来出。
一听到荀欢爸爸说出医药费几个字。女人很不高兴:你以为我是来你这里要两块钱医药费的吗?你以为我家还出不起这个医药费吗?
男人也附和着:你以为我们是乞丐吗?就你这破家庭,还大声跟我谈医药费?!
李欣禹得意地在一旁煽风点火:妈妈,爸爸,把他们抓起来,拷走!
荀欢爸爸立在屋中央,他试探着问: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女人听后更加不耐烦了:你以为我是个没素质的人吗?天天就误会你一个老头子吗?来你们家讹钱了吗?
那……那……你们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要你们家女儿亲自向我崽道歉,写一份检讨,还要在全校师生面前向我崽道歉。还有,那个耳光,我儿子一定要打回去。
不可能!荀欢爸爸斩钉截铁地说。
她们没想到荀欢爸爸的态度变得如此之快,很是不悦,男人竟然冲过来,一把揪住荀欢爸爸的衣领,厉声喝到:你还蛮固执,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不可能?
荀欢爸爸轻轻地拿开他的手,慢慢地整理好衣领,他慢条斯理地说:本来我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惹事。不想给自己添堵,但是,既然你们逼得这么紧,我就把事情说出来。今天我收工回来的路上,碰到荀欢的同学,他把具体的情况早就告诉我了。他说学校有个叫李欣禹的同学,在她路过他座位的时候,突然把腿伸出来,荀欢没注意,摔了个狗啃屎。不但把下巴摔到了,腿也摔出血了。等她爬在地上,疼得起不来的时候,你家宝贝儿子还一个劲地取笑她,说她是跪地叩拜,孩子确实生气,没有控制好情绪,确实上去打了他一个耳光,但是,你的儿子也让她受到了惩罚。他拿起屁股下面的椅子,狠狠地扎向了荀欢。他说完,走到荀欢面前,卷起她的裤腿,雪白的膝盖上,纱布包扎后露出来的边缘明显乌紫一片,血迹已经凝固。
李欣禹的妈妈明显后退了一小步。“这……这……”
荀欢的爸爸又撩起荀欢的袖子,手臂上一大片的青乌,明显地肿起好高。看着就觉得疼。荀欢爸爸又直指荀欢的下巴说:还有这里,你看,乌了一大块。
李欣禹妈妈支支吾吾地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听到李欣禹跟我说这些!
荀欢爸爸叹口气,后退一步,继续说:你说我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又没犯什么事。孩子被无缘无故挡住摔倒了,还要被抓起来,你说还有王法吗?就可以胡来乱来,这个世界也还是有公道存在的。
你这是什么话?几十岁还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荀欢的爸爸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话,也很生气,他也提高声音道:你说话干净点,你说谁几十岁?
就说你几十岁,怎么啦,你不是几十岁还是几岁呀。给你脸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说谁不要脸,你怎么素质这么低,怎么混进去的。荀欢爸爸也被惹火了,据理力争。
我怎么混进去的,也轮不到你一个臭老头子来管,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怎么混到这个地步吧。你看看你,一个几十岁的糟老头子,在哪里拐来的女儿吧,这女儿是你亲生的吗?你有出生证明吗?孩子的妈妈呢?我现在就有点怀疑,你这个老头行为不端,一定是干了什么违法的勾当,你看看你,贼眉鼠眼,勾肩搭背,一看就不是好人。
你放狗屁!荀欢的爸爸也被激怒了,他整张脸被涨得通红,全身都有点控制不住的抖动。
中年男人明显被击怒了,他非常义愤地道:你就是一个不要脸的乞丐!并走过来准备动手打荀欢的爸爸。
荀欢被吓哭了,她飞奔过去,用身体挡住爸爸,边哭边喊:不要打我爸爸,不要打我爸爸。
荀欢爸爸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他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嘴里还嘟哝着说:我跟你拼了。一边上去准备逮住对方的头发。
李欣禹爸爸用力一推,狠狠地把他推倒在地上:你个老不死的,怎么还想来打我呀?
荀欢爸爸毕竟年纪大了,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感觉骨头像散架了一样疼。他呲牙咧嘴,不断地呻吟。
李欣禹妈妈见事情无法控制,也吓坏了,她忙道歉说:孩子从小就有多动症,我们也给他补了不少锌,但是都没有什么效果。他就是喜欢表现一下自己而已,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可能他的这些举动不招人喜欢,但他本人并无恶意。她说完急急地拉上一家人逃窜着离开。
荀欢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懵了。冲过去跪倒在爸爸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爸爸强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发颤,不过,看到荀欢六神无主的样子,他瞬间收住了自己的呻吟声。
他强打精神,慢慢地把身体挪动起,费力地喊道:荀欢呀,别哭。人家有权有势,当然盛气凌人些。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恃强凌弱,一个耳光打不死人,我们自己要坚强。
荀欢边哭边问:爸爸的坚强就是忍气吞声吗?
爸爸拼命地摇头:怎么会!我的坚强就是只要不弄死我,就要好好地活成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这样还打不死呀?
爸爸摇头:荀欢呀,有你我就觉得很满足。你看看,每天都能看见你,给你做早餐,有人陪着我说话,有人喊我爸爸,多好!
“爸爸!”荀欢撒娇着搂紧爸爸。感觉就像自己搂紧了全世界。
爸爸又说:荀欢呀,答应爸爸,今天晚上的事不要跟别人说好吗?爸爸不想让别人知道,爸爸被人推过!
荀欢含泪点点头!
晚上,荀欢怎么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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