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史罗桢,县里的四老爷,作为首领官,没有品级,但也穿着绿色练鹊官服,端坐在右侧。
下面依次坐着县学江教谕、县学训导、阴阳、医学等杂官。
至于剩下的兵、刑、工、吏、户、礼六房司吏、典吏,以及承发房、铺长司、三班班头、巡风、洒扫、提牢、管库等一干胥隶是没有座的,只能站着。
另外,还有全县各都图里甲的里老,也站在大堂外廊下,等候传见。
徐能冷脸坐在那,不发一言,众人懒懒散散对着他作了一个揖,然后凌蒙便招来陈玮,叫他拿出公座簿,让众人依次签押,也就是签到。
等签押完,凌蒙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陈玮躬身答道:“尚有吏房典吏吴经业未到。”
六房中设置一位司吏、两位典吏。典吏是每房的二把手,虽然名称和“典史”很像,但地位却云泥之别,不过是一个小吏而已。
凌蒙心中决定今天就拿他开刀,然后附在徐能耳边嘀咕几句,假装请示了一番,便道:“大老爷说了,今日是第一次升早堂,有人或许一时忘了,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便再敲一次堂鼓,再等他一刻钟,若还是不来,必不轻贷。”
堂上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并没有凛然之感,反而有人不屑地笑了笑。
显然,他们只当凌蒙在吓唬人而已。到时候,必然是雷声大雨点小。
要知道,知县只是个外来户,而胥隶都是地头蛇,平日最喜欢抱团,联手排挤知县。
若是知县真敢把这帮胥隶得罪狠了,就不怕引发反弹吗?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工夫一刻钟已到,外面敲响了辰时的梆子,那吴经业依然没来。
凌蒙向陈玮问道:“你知道那吴经业住哪吗,去把他叫来。”
陈玮神色忧虑地看了他一眼,俯身领命而去。
很快,就将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吏员带了进来,应该就是那吴经业了。
他一边往堂上走着,还一边擦着眼屎,睡眼惺忪,显然昨晚熬夜了,现在还没睡醒呢。
“见过大老爷。”吴经业随意叉了一下手,便要走回到胥隶队伍中。
凌蒙连忙问道:“吴经业,朝廷定制,卯时升堂,众人都准时到场,唯独你一人迟到。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吴经业呆了一下,不以为意地说道:“下吏一时睡迷糊了,还请大老爷原谅则个。”
凌蒙向徐能使个眼色,徐能非常默契地一拍桌案,冷哼了一声。
吴经业被吓了一跳,不过也没当回事,又解释了一遍:“真是睡迷糊了。”
凌蒙冷哼道:“为何别人都没睡迷糊,唯独你睡迷糊了?你分明是藐视知县大人。”
吴经业依然解释道:“我没有藐视知县大人的意思,凌师爷可不要给我乱扣罪名。”
凌蒙不与他辩,直接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你无视衙规,藐视知县,就理应受到惩处,以儆效尤。”
吴经业终于听出不对劲了,睡意全无,结舌道:“你……你待怎样?”
凌蒙又对徐能使了个眼色,徐能这回自由发挥了一下,大喝一声道:“来人,将他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吴经业一开始还有些慌,但看见堂中一众胥隶全无反应,没有一人站出来领命,忽又镇定下来,笑道:“还请大老爷收回成命。”
徐能刚才喊了一声,还觉得挺过瘾的,总算享受了一把县太爷生杀予夺的那种威风,心里正兴奋呢。
可看到眼下这一幕,他的一张脸彻底黑了。
这回不是装的,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个知县只是一个样子货,说话根本没人听。
凌蒙也暗暗捏了把汗,尽管他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这帮胥隶这么嚣张,竟公然抗命。
但不管怎样,今天这顿板子必须打下去,要不然知县的权威可就彻底扫地了。
“尔等都站着做什么,没听见知县大人的话吗?”凌蒙又喊了一句。
然而,大堂中寂静一片,依旧没有人站出来领命。
主簿廉清风坐在一侧,嘴角含笑。典史罗桢忽而抬头,欲言又止。
剩下的人则眼观鼻,鼻观心,装傻充愣。
“牛班头、马班头,知县大人命你等将吴经业重打二十大板,你二人可否领命?”凌蒙直接点名。
牛、马两位班头不好再装傻了,往前迈了半步,但随即又缩了回来。
只见吴经业对着他俩瞪了一眼。
牛、马两位班头不动,其他人就更不会动了,一个个如同庙里的木偶佛像一般。
吴经业见状,微微得意,向徐能拱拱手,傲然道:“知县大人还是收回成命的好。放眼全衙,说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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