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暗绿覆盖其外表,穿上厚实的天然盔甲,从低处仰望,只会误认是陡峭的悬崖。他之所以喜欢在这里休憩,正是因为崖台被花草树木层层包裹,若不是身在其中,把脖子拉直也难发现层层崖台。而他能发现此处,还是某次白爷爷盛怒之下驱他所致,毕竟山谷中无处可逃。好几次,他都想离开石洞,和银狼就地安家,再也不用听白爷爷的咆哮......
若不是该死的阿敢带路,这群猎人根本不可能发现这处秘地。此时此刻,他瞪了一眼阿敢,实难解气。
他一点都不担心阿敢的生死,只要阿敢一直往下跳,就可以将猎人们统统甩掉。右手支撑着脑袋,他望着阿敢喘气的嘴,牙齿凌乱就像随地而生的石笋勉强挤成两排,真是越长越大越残。银狼趴在左侧,始终未抬起头。
打个哈欠,翻身四脚朝天,他仰视着苍穹,灰色转浓郁。偌大的天空被胡乱磨擦,还拖曳出几块黑渍,就像山猫身上的黑斑,随时要砸下来。
暴雨即将来临,他的目光下斜落在银毛上。“银狼,该回去了,要不然白爷爷会把你炖成一锅。”
银狼扭头望着他,眼眸平静,表情冷漠。“好吧,白爷爷会把我的屁股打成一片肉泥。”他咀嚼着草根,甜味在舌头上蔓开,旋即又趴在石头上假寐,“这次必须先把耳朵塞严,等他们决斗结束,我在再和阿敢好好算账。”
然而塞满双耳的却是嘈杂,他不得不彻底扒开眼睛,两道怒焰直射始作俑者。
最后而至的一个猎人对着阿敢厉声威吓:“今日,就算你插翅也难飞。”缓步逼近,长剑拖地而行,磨砺出尖锐的声音,在碎石地上留下一道笔直的灰白色细线。
猎人将剑对准了阿敢的背脊,只要一步就可穿透。
雾气倏然从地下升腾,冷风自罅隙中呼啸而来,溪水在崖台尽头化身瀑布直泻而下。
岩石上的阿敢回头看了一眼崖下雾海,倒抽一口冷气,身躯如崖上枝桠迎风。旋即,小石头纷纷从脚下滚落,转瞬就被缝隙处茂盛的一草丛吞没。
岩石斜对着悬崖边沿,只能容下十来人的崖台立刻变得狭窄,阿敢自然清楚唯一的生机在哪里?
骤然,耳畔马蹄乱飞,林间动物惊逃,银狼立即起身。
一阵凄厉的嘶鸣在他脚底下的山崖边传来,紧接着便听见一声巨响,像是什么庞然大物轰然倒地。
“谁,是谁摔下去?”一个稚声在崖上嚷叫。
“一匹老马。”
“老了就该死,没用的东西。”得到确切回答,男孩发出命令。“追啊,一定不能让野人跑了。还不快追,要是追到野人,本少主重重有奖,通通奖金币一枚,人人有份。”
困倦全消!他扫过除了阿敢之外的每个影子,绝对不是猎人族。好像是山下的人族,可穿着打扮却又不像,似乎更像是白爷爷口中的士兵。
“兄弟们,一枚金币啊。想不想买屋娶妻养儿,全看你们要不要拼命!”又是一阵吼。
“要。”众声齐答。
“不要的是傻子!”还是那声音。
“当然要!不要的是傻子。”许多声音附和。
“全部下马,包围整个崖台,除非野人能长出翅膀。”那声音近乎拉直了喉咙。
“冲啊。”
“怕什么,跳下去。”
雾气重弥、危崖壁立,他像在等好戏的围观者。
泉水顿时抓狂似的冲着蜿蜒绿山刷洗,开凿出一条细带镶嵌在崇山峻岭之间,蕨草悬长、寒藤摇曳。
吵杂狂奏,一阵阵脚步声落进腐层,由远而近,小猴子蹿上树枝,兔子钻进洞里,群鸟急掠上天。
崖台的水顿时沸腾了。
宛如凹处里的那只小鱼儿。“啊呜呜。”阿敢一个急转身,纵身一跃,跳下了山崖,旋即被缭绕的雾气淹没,不知死活。
“黑石,你还在等什么?”又是那个男孩在喊。
“王八蛋。”名唤黑石的男人手持长剑,咆哮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随即上前,就在小野人跳下的地方如鹏鸟坠落。
随后赶到的两名士兵,刚艰难地将马拽下来,还没有来得及时看见雾气里的悬崖,连人带马一起踩空。顷刻,土石如雨下,嘶鸣和哀嚎沉入雾气中,转眼就嘎然而止。
真是蠢货!他暗自嘲笑。“这可不是平原。”这绝对是一场好戏!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他和银狼不约而同掉头,如往常一般趴在上面观赏,只不过这次狩猎者是人族。这层崖台比上面略小一些,好在没什么杂草藤蔓,显得有些空荡荡。
几株长叶榧树从悬崖峭壁的岩隙中迸裂而生、旁逸斜出,簇拥着巨岩,与泉水相望。倒在血泊之中士兵几乎是同时爬起来,满脸血红,吐掉口里的血水立即投入狩猎中。两匹马尽了最后职责,当了他们的垫背,一只开膛破肚,另一只马头和马身分了家。士兵捡起不远处的长剑,在靠近溪水的高草边找到斗笠,听见呼救,即刻朝着口哨声的方向飞奔,从溪畔直上。
崖台越来越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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