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囚于镜中,兜兜转转个不停,过了多久,有多久?
他们竟然无一人知晓。谁都不清楚究竟在蜘蛛网镜中困了多少时间?
直至混沌相连,一切都模糊成了无边无际的空虚,似乎狭窄逼仄却又似乎宽阔无穷尽。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空空如也。待到一丝渺小感生出,他们才缓缓恢复了意识,宛若聚沙成人形时,才终于意识到了身边有人,接着正式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
尔后,涌出其余意识,模模糊糊记起了过去种种,竟如梦初醒般浑浑噩噩,好不真切。
这是何境?寂静得听不出任何声响,也看不出任何事物,自然也就无从判断。昔日的经验,在此处算是彻底没了用处。
没有光明,亦无黑暗。不见景色,也无天地。
前后左右,望不见头。白昼光阴,无穷无尽。
“田老头?”他尝试着喊了一声。
实则并不确定这喊叫是否可以被听见,他唯一肯定的是,的的确确意识到田老头就在身旁。当这意识出现时,他也就有了些许安心,胸膛下的恐惧还未成形,来不及害怕无知。
“恩。”田老头应了一声,甚是清楚。
田老头在恩声之后,没有说多余的话。显然处境和他差不多,也好到哪里去。若是有多余的力气,田老头断然不是吝啬之人,定会多说些话宽慰他。特别是在这样的处境里,有了熟悉的声音,人就会有莫名的安全感。
有时恐惧,不是具体恐惧什么,而是因为清楚知道只有自己,除了自己,四周什么都没有。这种感受,越清楚就越恐惧。伶俜山有其他野人,还有树林、山涧、野兽,而他也是真实存在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慢慢地,野人部落为求生存,被迫深入原始林中,越发少见了,他的恐惧便如花绽放。从小与白爷爷相依为命,若不是偶尔能见到其他野人,他对于自己的存在是无法确定的。故而,就算阿敢讨厌他,他依然渴望见到他们。若不是白爷爷的存在,他对自己是野人这个事实,都是一无所知的,自然也不会说野人话和人话。比起值得恐惧的猛兽而言,他更加恐惧于这种无知。而这种无知,会从他身体里不停地往外拆。
张开手掌,抓握了几下空拳,并没有失去力气,往周遭里砸了几拳,野人之怒便奄奄一息。似乎没有什么可砸的,力量也就毫无用处,拳头落下时便若那滴水坠入汪洋大海之中无声无息。这时候害怕便及时攀附上了胸膛,比起先前奇怪幻境,此时只怕更是贫瘠。
他清楚知道自己睁着眼睛,始终无物落入视线中。比起先前的那灰白光境,心底的虚无开始由内向外吞噬,待到把整个自己吞噬殆尽了,自然也就一并归入了这混沌之中。这种虚无不同以往感受,不知为了什么,竟竭尽全力地往外奔跑,要回家似的殷切,仿佛只要投身到混沌之中,便就得了安全。
除了老头,似乎还有谁呢?他记得,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却还没有到想起的时刻,等吧,就差一点了。哦,言行举止甚是豪放不拘的大块头,还有嗜好钱币的侍童他如磁铁般,正把溃散于四周的意识一粒粒收集回来。
“大块头?”他喊道。
大块头没有应答。
“侍童?”他接着喊。
“啊?”
侍童答应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啊”,然而似乎不像是在回答他,更像活物发出的动静声。他想起了自己的意识刚刚从溃散到聚集的过程,料想着大块头和侍童还没有清醒吧。
“田老头?”他只好再叫,毕竟只有田老头的回应还算是正常的,这也是他唯一觉得安全的事情。
“臭小子,你竟比老子还快恢复,到底是年轻人啊。”田老头说。
难道是因为他先喊了田老头的缘故?
“大块头?”他大声喊道。
“臭小子,这是老子的耳朵,不是你的传声筒。”田老头骂道,比刚刚多了些力气。
“侍童呢?”他又加大了力气。
“别喊了,我还存在。”侍童回答。
虽有气无力的,侍童至少还能吱声,可见无大碍。然而大块头不知何故,竟到了此时还没有任何声响。他的恐惧迅速成簇,独独大块头未醒,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兄弟为何还未醒来?”田老头问,似乎也已恢复得差不多。
“估计是因为人族的意识比较单薄脆弱吧。同样是人族皮囊,你们俩为何醒得这么快?”侍童质问他们,这时的声音已然比先前亮了一些。
“老小孩,你想说什么?”田老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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