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金乌铜灯静吐火舌,将室内映得通明。
待王钰施施然随着管事走进正堂,这才发现气氛万分的诡异,李文跪坐在主榻之上面无表情,堂下左右李承李业两兄弟跪坐在蒲团之上,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而李家大小姐李婉娘则侍立在一边,手足无措。
而堂下两侧的李府家丁则手持大棒,侍立不语,俨然一副公堂过审的架势。王钰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作揖道:“孩儿给父亲请安,不知父亲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逆子,你干的好事,还不给我跪下。”李文怒目相视,斥道,
王钰一愣,还是依言撩开袍角,跪于堂下。
“你这逆子做出如此鸡鸣狗盗有辱斯文之事,岂非辱没了读书人身份?还不从速招来?看在你母亲的面上,老夫或可网开一面。”李文眉头紧蹙,怒喝道,
“尚不知所为何事?让我如何招供?至少要让我得知所为何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钰对于李文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便主观臆断地认定人有罪,有点愠怒,顶撞道,
“哦,事到如今你还给老夫装糊涂。”李文见他语气强硬,冷笑道,“亏老夫一直赏识你,认为你乃可造之材,想不到人心隔肚皮,你如此品行不端,如今还嘴硬——”
“父亲,你何必与他多费唇舌,王钰,你暗中窃了我李氏祖传的至宝——云纹盘龙玉璧,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李业忍不住窜出来叫嚣道,
王钰面对李业的咄咄逼人,面不改色,据理力争道:“二哥此言差矣,钰从未听说过此玉璧,何来偷盗之说?无凭无据,二哥何以血口喷人?”
“早知道你会狡辩,幸亏父亲明察秋毫,今人证俱在,看你还如何狡辩?”李业恭敬地向上首一揖道,“父亲,可要传人质上堂与其对质?”
待李文颔首致意后,李业朗声道:“传翠竹上堂。”
“奴婢拜见家主。”一个怯生生的小婢女盈盈万福一礼道,
“翠竹,别怕,将你前些日子随见随闻都告诉大伙儿,老夫自会保你无恙。”李文吩咐道,
“诺。”翠竹胆怯地瞧了王钰一眼,方道:“前日奴婢在管事的招呼下,去往东厢打扫院落,直至黄昏之时,众人皆陆续回去,唯有奴婢最后留下倾倒余下的杂物,途径月洞之时,却不想看到钰公子鬼鬼祟祟地路过夫人的内室,径直往家主主室方向而去。”
翠竹话音刚落,堂内一阵窃窃私语之声,钰公子刚去过家主的主室,李府的祖传至宝便失窃,一切的巧合都让人不得不发挥想象,恶意揣测这其中的联系。
“荒谬!翠竹,本公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口出妄言污蔑于我?我何曾去过父亲主室?”王钰手指翠竹,沉声问道,
“钰公子误会了!奴婢只是据实以报,未曾言及公子去过家主主室,公子何故如此欺辱我一个弱女子?”翠竹泪眼婆娑地用袖口轻掩,一副楚楚可怜之态,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悯之心。
“本公子近日来衣不解带尽孝于母亲病榻之前,何曾去过主室?自有母亲为我作证,你这贱婢何以胡乱攀咬于我?”王钰不忿道,
李业冷笑道:“你乃夫人亲子,自然心向于你,夫人之言岂可尽信?本公子倒是怀疑你趁着夫人昏睡之际,趁机盗宝。”
“你——”王钰气得七窍生烟,失态地指着李业怒斥道,
“承儿,你乃长兄,不知对这次事有何高见?”李文前些时日听儿子一直在耳边念叨王钰的坏话,如今看到王钰的神情,不似作假,心中隐隐有点动摇,不动声色地看着李承,问道,
“父亲,翠竹与三弟各执一词,互相推诿,以孩儿愚见,不论事实如何?无风不起浪,翠竹言之凿凿,三弟的确嫌疑最大,为了证明三弟清白,父亲不妨先差人前往三弟寝室搜查一番,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李承老成持重,向李文一礼,条理清晰地建议道,
“承儿言之有理,李伯,你带人去钰公子房内搜查一番。”李文下令道,
“诺。”
半个时辰过后,李伯领着人回正堂来复命,惊人的是,李伯的手中捧着一个木匣子,
“回禀家主,老奴在钰公子房中的暗格搜到木匣一个,特来交予家主。”李伯恭敬地呈上木匣子,朗声道,
“打开。”
木匣子缓缓打开,流光溢彩的云纹盘龙壁静静地躺在其中,散发出夺目的光彩,室内蓬荜生辉,惊得一众人合不拢嘴。
“逆子,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言?”李文拍案而起,怒喝道,
哀莫大于心死,真凭实据近在眼前,认证物证俱在,如今更是人赃并获,由不得其不信,李文心灰意冷,连盘问他的心思都没有,再加上近日来他身子骨变得异常虚弱,妻子的病情,家业不顺的琐碎,还有来自甄氏的施压,使得他累得喘不过气来,情绪稍有起伏,便头昏眼花,眼前乱冒金星。
“父亲,钰儿冤枉——”王钰百口莫辩,心中戚戚然,伏地喊冤道,
“王钰,想不到你乃如此小人,得亏先前我一直视你为兄弟,真是错看了你。”李业假惺惺作痛心疾首状道,“你即便缺些钱财,问父亲讨要便是,何需做此下作之事?”
李业仍然得理不饶人,面向上首稽首道:“父亲,适才孩儿思前想后,方才察觉到这三弟早就蓄谋已久。”
李文眉头皱成一团,不耐地问道:“从何说起?”
“容孩儿详禀,王钰初入李府之时,便曾向我等提及过玉璧价值几何之事?当时我等尚不明其意,便告诉他,当时有不少下人在场,对了,婉娘当时也在场。”李业心中得意至极,王钰啊王钰,你也有今日,这便是得罪本公子的下场。
“婉娘,你二哥所言可确有其事?尽可直言,不可欺瞒为父。”李文转过头看着小女儿,板着脸质问道,
“父亲——当初确有其事,只是女儿不相信三哥是那样的人,其中必是有些误会,他定是被冤枉的,还望父亲明察。”李婉娘纠结得眼眶中眼泪打转,连忙为王钰辩解道,
“小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切莫被其外表所惑,留这种人在府内必然是养虎遗患。”李业开口打断道,
“父亲,钰儿冤枉,我询问玉璧几何乃事出有因,乃欲寻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蟠螭飞羽灵蛇璧,这玉璧本有两块,我自有一块在身上,欲寻得另一块,欲攒够了钱财,来日遇到物主,能够以钱财赎之,望父亲明鉴。”
“哼!这些不过尽是你一面之词,何以尽信?”李业依旧不依不饶道,
“父亲,三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婉娘跪在地上为王钰求情道,
王钰环顾四周,众人皆是一脸的冷漠,想不到只有婉娘一个弱女子站在自己这一边。
“父亲,三弟说得言之凿凿,不如命他取出那蟠螭飞羽灵蛇璧,让众人一观,便可辨真假。”李承一副公正立场的模样,完全兄弟友恭的典范,处处为兄弟解围,
“嗯,钰儿,既如此你便将那玉璧取出,以自证清白。”李文目视着他,眼神闪烁不定,命令道,
王钰急忙往袖袍中,腰间摸索,却毫无一物,大惊之下,才猛然想起自己向甄宓求爱之际,已将玉璧作为定情之物送给她了。
“够了!满口胡言,以本公子之见,你何来祖传玉璧?何以故作姿态欺瞒于我等?”李业怒斥道,
“父亲,我已将玉璧作为信物赠予甄小姐。”王钰据实以告道,“只需前往甄府一问便知。”
李承缓缓道:“父亲息怒,三弟自持蒙冤,还是遣人到甄府一问,一来可还三弟清白,二来可足以明正典刑,让李府上下心服口服,此乃安内之策。”
“善。”李文怒极反笑道,“既然你大哥为你求情,老夫便给你逆子最后一次机会,李伯,劳烦你前往甄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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