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樟树叶上晶莹露珠,缓缓滴落。
“啾啾——”巢中的雀儿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晨曦微露,轻啼两声,而后振翅疾飞,匆匆掠过枝头,抖落羽毛上的露水。
“吱呀”婢女将门打开,清悠暗香扑面而来,郁郁绵绵,甜而不腻,于胸中荡得一圈,令人心旷神怡。彩蝶踮着脚,整了整裙摆,沉目静心,施施然入内,她虽然受到小姐宠幸,却不敢恃宠而骄,不敢弄得动静太大,以免影响小姐歇息,只是不知小姐是否已经起床?
踩着苇席,绕过四面桃花屏风,甄宓跪坐在檀香木屏前,自有婢女分列两侧,正在为甄宓梳妆打扮,一人揽着她满头长发,而另一个正在为她盘髻。
彩蝶跪坐于屏风一侧,万福一礼,促狭地捉弄道:“小姐真是美极了!只是不知哪家公子有此鸿福,有幸娶得小姐为妻?”
甄宓被她说中心事,害羞地低下了头,她已经过了二八芳华的年纪,同龄的女子早已嫁做人妻,只有她还待字闺中,自然是因为甄氏乃河北豪门大族,再加上甄宓沉鱼落雁之容貌,岂是那些凡夫俗子配得上?令大多数欲上门求亲者望而却步。
更重要的是幼时曾有相士为甄氏兄妹看相,旁人还罢了,见了甄氏小女甄宓,指着她道:此女贵乃不可言。自此之后,张夫人便一直幻想小女儿能够嫁入顶级豪门,直到邺城田丰托人来信,言及大将军袁公欲以甄宓为二子袁熙良配,届时将遣人上门提亲,张夫人这才觉得昔日相士之言终于应验,自然喜出望外。
而张夫人虽然还未亲自告诉她,可是不知谁偷偷私下传扬了出去,传得沸沸扬扬的,自有彩蝶从下人口中打听到,将此事告诉她,她对嫁入袁氏之事心情复杂,不知该是喜是忧?
甄宓面露忧郁之色,拍拍胸口道:“彩蝶,我今日感觉到胸口有点闷,想出去散散心。”
“小姐,你贸然出行的话,真定集市街上一定会被拥堵的,夫人尚且交代,不可走远。”彩蝶挠了挠脑袋,一脸的为难道,
甄宓镇定一笑道:“无妨,我到时覆上面纱即可,旁人也看不出我的容貌,未必能够惊扰到他人。”
彩蝶可爱的琼鼻一皱,不情不愿道:“唉,那便依小姐便是。”
真定县的集市还算热闹,无数的小商贩涌在街道两边,开始一天的营生。
尽管天下大乱,战事频频,讨个生活实属不易,但是一部分精明的商贾还是发现了商机,趁着由于战争消耗而造成物资的贫乏,大发战争财。
眼下真定尚在冀州左近,未受太大的战争影响,还算得上太平。大街之上,三三两两的百姓拎着菜篮子在集市上穿行,挑选货物。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们也在下人的陪伴下撒欢,围着一个个卖首饰和胭脂水粉的小摊,挑选着各种精美的首饰,脸上充满了雀跃之情。
马车缓缓碾过青石道,面带轻纱的甄宓在彩蝶的搀扶下,盈盈下了马车,而大街上每一处热闹的景致在她眼中都是如此的特别与新奇。
她自幼出生在豪门之家,衣食无忧,过着豪门生活,一向是甄府上下的掌上明珠,由于倾国倾城的容貌,总是困守在府邸一隅之地,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市井风情,此次乔装出行犹如一场未知的冒险之旅,想想都令人激动不已。
心急火燎地走到一个做泥人的小摊前,甄宓一改之前的温婉模样,看着那一个栩栩如生的泥人,眼中尽是好奇之色,如此巧夺天工的泥人岂是凡人所为?婢女彩蝶也不甘人后,在小姐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对那些泥人品头论足。
“唏律律——快闪开,马惊了!”
一辆马车在青石道上横冲直撞,惊走了一群群行人,一时大街上鸡飞狗跳的,被惊走的马儿性情暴躁,车辕上的马夫根本驾驭不住,索性冒险跳下马车。
而面带轻纱的甄宓听到这动静,侧身一看,竟被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泥人也掉落在地上,眼看那乱撞的马车离她不过数里,她却被惊得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小姐,小心!”婢女彩蝶大惊失色,拥挤的人群将她撞到在地,眼见小姐将要遇难,吓得眼泪直流,大声呼喊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健硕的身影飞奔而来,瞬间将甄宓拦在怀中,一个侧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方才停下。
少时,疯狂的马车才渐渐远去,甄宓颤巍巍的睫毛缓缓张开,一双灵动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他眉清目秀,器宇不凡,脸庞棱角分明,一股英气扑面而来,她一时惊呆,她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小心肝不争气地开始小鹿乱撞。
飞扑而来的男子正是王钰,他闷哼一声,忍着手臂上传来的疼痛,缓缓地睁开眼睛,鼻翼间传来一股吐气如兰的清香,一阵翻滚间,薄如蝉翼的轻纱随风而飘,揭开了女主人的庐山真面目。
王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一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百感交集,这张让自己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之时为之魂牵梦绕的脸庞,是你吗?孟菁菁!
不,不该是她,她没有孟菁菁的孤傲,没有孟菁菁的高冷,她的眉宇间洋溢着淡淡的忧伤,她的容颜之间保持着淡雅的端庄,她的意乱情迷之间散发着固有的矜持,更重要的是她的鼻翼间少了那颗醒目的美人痣,她并不是孟菁菁,那她又是谁呢?为何与菁菁长得如此相像?
甄宓眨了两下眼睛,悠悠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倒在一个陌生男子怀中,像个受惊的兔子,猛地窜出他的怀抱,一时手足无措,低着头,两指搅动裙角,脸红得如同三月桃花。
“小姐,你没事吧?可吓死婢子啦!”挣扎起来的彩蝶赶忙将甄宓扶起,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急得眼眶中直掉泪。
“彩蝶,我并无大碍,多亏这位公子出手相救,我才幸免于难,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甄宓拍拍胸口,至今还心有余悸,道,
彩蝶看着从地上爬起的王钰,眼睛一亮,好俊俏的郎君啊!
甄宓见彩蝶一直盯着人家看,颇为失礼,一声娇嗔,抬首之时,撞上了两眼深水波澜,差点失神,暗自稳住心神,双手叠在腰间浅浅一个万福,轻声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适才若无公子相救,小女子不该如何是好!”
适才手臂磕在石头上面,也不知伤势如何?王钰眉头紧蹙,忍着手臂的疼痛,抬起头看着甄宓,满脸的复杂,咬咬牙,拱手一揖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举手之劳而已,张小姐不必挂怀。”
“哦?公子怎知我姓张?”甄宓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反问道,
“这有何难?在下适才观小姐车架宝顶之上有个张字,故妄自猜测小姐姓张,让小姐见笑。”王钰彬彬有礼地一礼,他突然发现即便对方并不是菁菁,但是她与孟菁菁长得太像了,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仿佛她就是孟菁菁,上天垂帘他,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不想经历同样遗憾的错过。
彩蝶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倒是觉得这个自作聪明的公子颇为有趣,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娇声道:“你这公子,好生有趣,我家小姐才不姓——”
彩蝶的大嘴巴还没说完,就被甄宓的小手一把捂住,她讪笑道:“呵呵,小女子张宓拜谢公子救命之恩!倒是下人礼数不周,恕我管教无方。”
甄宓迟疑片刻,方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王钰,任真定县功曹一职。”王钰不卑不亢地答道,
“原来是王公子,不想公子还是衙门之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甄宓盈盈万福一礼,心细如发的她还是王钰的手背上刮了一道血口子,血流不止,
“呀?公子,你受伤了?”甄宓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的顾忌,从袖中抽出贴身的丝巾,那一朵朵绣上的桃花图案,做工精良,一看便不是凡品,乃是上好的蜀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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