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郡真定县
“嘎-嘎”大雁北归,首雁率队掠过城墙上方,振出声声长啼。
王钰打马从恒山归来,此去恒山只为去拜见仰慕已久的常山赵子龙,奈何并未见到赵云,据村里的乡亲说,赵云的大哥久卧病榻,去岁回来为大哥治理丧事之后,便孤身南下,据说去投奔以仁德著于海内的刘皇叔。
可谓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回到县衙的很长一段时间,望着案上堆积的一堆文书发呆,王钰很想投入县衙的差事当中,可是连日来发现整个县衙包括县令,县丞等人都在尸位素餐,得过且过,小小的真定县衙里各种勾心斗角,犹如一场宫廷大戏,势力盘根错节,溜须拍马之辈比比皆是,而作为外来户的王钰自然就成为了被排挤的对象,久而久之,他的热情也付之东流,索性走出签押房之中,百无聊赖地靠在廊柱之下,搭着眉遥望着雁尾剪云,直至雁色融于苍穹,再难分辨彼此,方才放下了手,拿起腰间酒壶,浅浅地抿了一口。
“独坐空堂上,谁可与欢意,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
他漫不经心地呢喃两句,抹干净嘴角的酒渍,顺手却扯下一根青丝,摊开手掌,轻轻地一吹,见青丝随风而走,心中无奈苦笑。
如今王钰只想借酒消愁,本以为县令只要高高在上坐在高堂之上,拍拍惊堂木,断断案便可,然而一县的财政,税收,交通,律法等,所有的一切都要县令来拍板决定,本来县令除了县丞,县尉,主簿,还有一堆的功曹与从事,而如今的王钰作为官场菜鸟,看着案几上的文牍,只能干瞪眼。
签押房是几间破败的平房,连起来组成的,通常一个县的中枢运转就在这里展开,阅览公文,处理政务,签押房前边就是县令断案决事的正堂,而后边一侧的厢房则是县令阖家的住所。
整个官衙都掩饰不住破败的气息,预示着垂死挣扎的大汉帝国已然日落西山,名存实亡。
自董卓之乱以来,天下大乱已经持续数年,长江以北曾经雄霸一时的袁术,吕布,公孙瓒之流相继败亡,北方狼烟之地,只剩下大将军袁绍据四州之地,鹰扬河朔,虎视中原,而打着“奉天子以令不臣”政治旗号的曹操也不甘示弱,南降张绣,东击刘备,挟天子正统,尽览天下民心,引得天下贤才争相依附,一时风头无两,北方大地风起云卷,两虎相争,跃跃欲试。
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普天之下刀兵四起,血流成河,再加上自然灾害,瘟疫,贫穷饥饿,天下户籍人口十不存一,白骨露于野,无数生灵湮没于滚滚狼烟之中。
据说大将军袁绍已经下达了南征曹操的动员令,各地抓壮丁入伍,扩充大军势在必行。而今到处人口贫瘠,土地荒芜,不少人背井离乡,举族迁往蜀中与荆州,以避战乱,有的人干脆则逃亡山中落草为寇。
真定县衙也不为过,县令不理世事,只知横征暴敛,贪污敛财,不惜民力,麾下主簿小吏个个如行尸走肉,尸位素餐,不务实事,只求治下没有流民作乱即可,可见袁绍治下各州之丧乱。
正此时,樊虎急火火地冲进院落之中,手中扬着从无极而来的家书,“公子,家书已至,快来看看。”
王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带,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喜之色。
真定县张府
闺房之中,甄宓跪坐在窗边的铜镜前,手里捻着一支玉簪,明眸黑瞳看着院落里盛开的梨花,彩蝶跪伏于她的身侧,将她三千秀发斜斜揽于怀中,如段似蜀锦,微弱的朝阳倾洒其上,隐有暗暗玉莹流动,三十二齿木梳宛如温柔的手,缓缓地拂过发端。
霎那间,青丝如瀑布,起伏不休。
彩蝶眯了眯眼睛,少时翘着嘴角,一边把木梳伸入水盆之中蘸了蘸轻抹,一边轻声问道:“小姐,连日来侍奉于病榻前,想必累坏了吧?”
三月梨花三月雪,一束一簇暗香袭来,甄宓浅浅地凝视着梨花,根本就没听清。
彩蝶歪着脑袋瞥了瞥,唤道:“小姐,你在想何事?”
甄宓回过神来,淡然一笑道:“府内的梨花开了,常言梨花性洁,冰清澈魂,不应人间物语,只是不知砚山漓上源的桃花林是否如梨花这般美?”
“噗呲——”彩蝶莞尔掩袖偷笑,慢转瑶首,“小姐在彩蝶的心中,便如这梨花一般性洁高贵,即便天女下凡亦不过如此。”
甄宓被她逗笑,伸出一根纤指,点了下彩蝶的额角,而此一指,主仆二人目目相顾,樱唇绽放,娇娇浅笑。
“彩蝶,适才你言及何事?”
彩蝶也不敢太过放肆,将适才所言再重复一遍,甄宓浅笑道:“无碍,外祖父的病情已经稳住,母亲也放下心来,然而郎中有言,外祖父之病已经是病入膏肓,难以根治,顶多挨上个一年半载,恐怕就会——”
“吉人自有天相,太老爷一定会好起来的。”彩蝶双拳紧握,满心地祈祷道,
“但愿如此。”甄宓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道,
“小姐,婢子看你心情不好,前日夫人还说你这几日劳累,趁此时出去散散心也好。”彩蝶一说到出去游玩,圆溜溜的眼睛中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唉!外祖父卧病在榻,我哪里还有心情出去游玩?”甄宓慵懒地伸了一下腰身,一览无余的完美线条尽现眼前。
“小姐不是最爱桃花吗?此时漓上源的桃花肯定漫天盛开,此去一游,舒缓心情一下未尝不可,小姐若是为太老爷的病抑郁寡欢,婢子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小彩蝶泪眼汪汪地看着她,道,
甄宓纤指一点,笑道:“好啦!好啦!我去便是,你去吩咐下人准备马车。”
小彩蝶满脸喜色,施施然万福一礼,应诺而去。
院落之中,落松树下,王钰与樊虎相对而坐,他看罢家书,将其置于石案之上,无奈地叹息一声。
“公子,你可是在借酒消愁?”樊虎吸了吸鼻子,皱起眉头,问道,
“无事,心情不好而已。”王钰拿起酒壶,轻酌一口,“虎兄,前些时日,在下才知道世道艰难,幸赖父亲周旋,方给我谋得真定功曹一职,我本想在这一隅之地有所作为,来日平步青云,建功立业,不负母亲所望,而今初任此职,方知何其难也,官衙之中,官官相护,狼狈为奸,阡陌之间,白骨露野,我等官吏代天子牧守一方,而今我亲眼目睹眼下之种种,却无力回天,羞煞我也。”
“公子切勿气馁,在下虽乃一介草莽武夫,也知官场险恶,若无贵人相助,欲成其事何其难也。”樊虎大大咧咧地笑道,“万事岂有一日速成之理?公子且好生读书习武,将来何愁无建功立业之良机?到时公子蛰伏数年,便可一鸣惊人,眼下公子若心情不好,我等且出去狩猎如何?”
“虎兄所言甚是,钰执迷过甚,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今朝有酒今朝醉,待明日出城狩猎。”王钰长身而起,对着他一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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