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性格刚毅的王钰并不明白,世间有各种利益的纠葛,牵一发而动全身,人与人之间本来是可以进行利益妥协的,硬碰硬的话,只会使得利益受损之人狗急跳墙,而年轻气盛的王钰未曾意识到这一点,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迎面扑来。
侯氏兄弟磨磨蹭蹭的配合,更加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王钰索性派自己人整理了账册,准备全都带回到中山无极县重新换算计量。
王钰算是雷厉风行之人,指挥着手下忙活了两天,告别了侯氏兄弟,就准备启程返回中山。
恍惚间的某一刻,连王钰都没有发觉,脚下踏着母亲亲自缝制的靴子,他心中开始有了牵挂,他想家了,想起了还在家中翘首以盼的母亲秦月,荒唐的是,连王钰都没有意识到,他似乎开始对这个时空的世界有了归属感,倘若要形容的话,那是被命运牵引着。
“钰公子,这趟差事颇为顺利,我等终于可以启程回家,想必此番家主定会对公子另眼相看。”护卫樊虎勒马在原地打转,咧着嘴笑道,
“你这憨货,莫不是又开始想起你那未过门的秀莲小娘子?”王钰踏上车辕之际,忍不住回身打趣道,
樊虎挠了挠头,憨厚一笑,脸蛋有点微红,想必是说中了他的心事。
“好了,兄弟们皆归心似箭,趁早赶路,早日回家。”言讫,王钰淡淡一笑,端坐于马车内,闭上了眼睛小憩。
马车缓缓起行,碾过青石路,驶出晋阳城,王钰略有所感,掀开布帘一角,回头看了晋阳的巍巍城墙,他似乎有种预感,冥冥之中他会再次回到这里。
太行山分支鼓山上便是黑山贼张燕的老巢,在清漳河东岸群山中有个山谷高地,算是不错的安居之地。
釜口陘北有鼓山,南有神麋山,宽约八十余仗,山岭高耸,地势险要,连接并冀,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这山谷离涉侯国城有二十余里,山中峡谷口一直通往釜口陘道,几处险地易守难攻,山谷颇大,正中一个大缓坡,地面稍微平坦,期间还有山涧流过,可供给水,黑山军数十万皆盘踞于此。
“回禀大帅,弟兄们皆已安排妥当,只待你一声令下。”一个行色匆匆的黑山贼兵前来禀报道,
山顶的迎风岩上,一个满脸颔须的英武男子迎风而立,身后的猩红披风被山风扯得猎猎作响,他单手扶着腰间宝剑,静静地聆听着山间的马蹄声,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正是黑山军渠帅张燕。
“嗯,你等谨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待会儿利索一点,不要留下任何的蜘丝马迹和活口。”张燕缓缓地抽出宝剑,二指望剑身之上轻轻一拭,猛地划下一斩,冷漠道,
“谨遵大帅将令。”
将近春深,星光寥落,钩月低垂。
朔风拂过狭长的山谷,缠绕着密林树梢,徘徊来去时,呜咽哽泣,谷中萤火虫随风而舞,状若繁星点点。
“嘀哒嘀哒”的马蹄声与车轮在乱石中的碾压声混杂在一起,在山间回响着,格外的清亮。
“公子,前方便是太行山,天色已晚,要夜行还是扎营?”樊虎打马上前问道,
“继续赶路,今晚月圆星亮,连夜赶路,待过了山后,再寻个客栈让兄弟们好生歇脚。”王钰沉吟片刻,吩咐道,
神麋山中,羊肠小道间,在夜幕降临下,有一种庄严而凄美的美,夜空中繁星点点,若隐若现,泛着幽亮的微光,照射在谷内。
整个神麋山是由此起彼伏的各色山谷组成,放眼望去,尽是郁郁苍苍的树林,地面铺满了绿油油的草坪,在山风的轻拂下左摇右摆,不过谷中虽然阴暗晦涩,却无飞禽鸟兽,仿佛幽灵般诡异。
来时并没有遇到大的危险,以至于让护卫们有点放松警惕,只要尽快星夜过山,就可以在客栈之中好生歇脚,对于他们来说有着别样的诱惑。
马车一路颠簸,王钰在车内闭目凝神,而樊虎一边打马前行,一边环顾山谷四周的动静,他虽然外表粗犷,然其人粗中有细,是在李府多年养成的习惯,不知不觉行至到羊肠小道,他的心中总是隐隐约约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然来时一起平安无事,亦不好仅凭借自己的疑虑,就向钰公子禀报,但愿是自己杞人忧天。
及至谷口,樊虎悚然而惊,山谷险要,两旁树林密布,却鸟兽虫鸣,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欲勒马飞奔向钰公子禀报紧急情况。
樊虎身边的一名护卫看出了他的忧虑,不由地好奇问道:“虎兄,何事如此失态?”
樊虎急得头上冷汗淋漓,顾不上和他解释,赫然下令道:“来不及了,我速去向公子禀报,你在此勒令兄弟们暂且停下,不可再继续往前······”
樊虎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山谷两旁一阵鼓噪声响起,隐隐地前方两边的山谷坡上,似有无数的火光冲天而起,刹那间似是有满山的火把被人举起,适才还颇为幽静的山谷,此时骤然变得恍如白昼。
“公子,有埋伏。”樊虎策马奔腾而来,势如奔虎,厉声喝道,
坐在马车里的王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有点蒙,然后心里却拼命地安慰自己,处于险境之时,必须要立马冷静下来,惊慌得如同无头苍蝇的话,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被动之中。
王钰掀帘而出,站在车辕之上,看着满山火把正在围拢,当机立断道:“樊护卫,令弟兄们向我靠拢,趁着敌人尚未合围之前,以骑手打头,给我冲杀出去,能够侥幸活下来的话,皆可自行回中山无极,向父亲报信。”
“诺。”
“驾——”众护卫得令,纵马突围,冒着箭雨火速狂奔。
“啪——!”车夫一鞭抽下去,马儿吃疼,拉着马车奋力向前冲去,誓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放箭。”“嗖-嗖-嗖”
箭矢如疾风暴雨般扑去,战马悲鸣,逃生的护卫们惨叫连连,当先逃至谷口的护卫被射翻在谷口附近,一连射杀数人,却没有阻挡他们逃生的勇气,撕咬着牙,满眼血红,不折不挠地往前冲。
“嗖”地一箭,贯穿着破空之声,正中那车夫的胸口,车夫被射中要害心脏,顿时头一歪,断了气。
而马车瞬间就失去了控制,开始像脱缰的野马四处乱撞,马儿受到箭矢的袭击,慌不择路地横冲直撞,失去了方向。
王钰在车厢之中,颠得五脏六腑都翻了酸水,晕头转向,他掀开布帘,“嘭”只见一支箭矢射中车窗沿上,箭矢木杆剧烈的颤抖着,灰白色的稀疏箭羽也随之晃动,死亡的气息离他如此之近。
而此时的王钰才发现自己适才的决定太过轻率,护卫们暴露出致命的弱点,斗志全无,仅仅凭借本能和恐惧下的压力行事,缺乏指挥,混乱不堪,当初只有集中力量才可能突围出去,而自己一个鲁莽的决定害了他们的性命,自己于心何安?可笑的是眼下恐怕自己将要葬身此地,还有闲心顾及其他?
关键时刻,樊虎策马飞奔而至,他挥动着手中的宝剑,拨开漫天而来的箭雨,脚往马背上一点,一跃而起,如鹞鹰般轻盈落到车辕之上,将死去的车夫踹开,亲自驾驶马车。
樊虎明白王钰的安危不容有失,一想到家主临行前的嘱托,他就是拼掉这条性命亦要护得王钰周全,以报李氏之恩。
“公子可曾受伤?”樊虎孔武有力,一下子就控制住了马车,可是马儿受惊后,仍然跌跌撞撞地往前飞奔,密集的箭雨倾盆而下,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车厢上插满了箭矢,犹如一个马蜂窝。
王钰猛地掀开车帘,道:“虎兄,我暂且无碍,只是不知其他弟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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