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所遇的随从与婢女,见到二人联袂而至,纷纷避于一旁行礼。
入了客厅,筵席已然摆好,案几上菜肴丰盛,清蒸獐肉,鹿唇,烧山鸡,花菇鸭掌等数不胜数,真是奢侈啊!让王钰一度以为自己是否吃上了满汉全席。
少时,王钰发现自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有点掉价,连忙收起嘴脸,展现出一副淡然处之清高读书人应有的模样。
所幸侯明装作没有太过在意,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筵席安排的太过丰盛,引起了这位深不可测的钰公子的怀疑,倒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侯明到底是经受过大风大浪之人,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收敛起脸色,为王钰介绍了一下今日作陪的二弟侯常。
王钰出于礼节,忙起身与对方见礼,却对他印象不好,一副尖嘴猴腮的长相,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眯着,透着精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看来侯常也是能说会道之辈,在酒宴之上,有他的插科打诨,再吹嘘一下这些年来与兄长走南闯北的趣事,与此同时侯明拍拍手,一队婉约窈窕的歌姬飘飘入内,款款行到阶下,翩翩起舞起来。
北方的女子与江南女子果然大不同,舞姿不同于江南女子的婉约,充满了纯朴而豪放的灵性和风情,苗条的曲线中尽显刚柔并济的韵味,连王钰自觉两世为人,皆觉得大饱眼福,一时看的有些失神。
再有侯氏兄弟频频敬酒,酒宴的气氛开始融洽起来,侯明将手中酒杯往案几上一放,对侍立在一旁的随从使了个眼色,不到片刻,便有随从将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呈上,
侯明如沐春风地笑道:“今日与钰公子一见,方觉相逢恨晚,一番深谈下来,侯某对钰公子之才钦佩不已,今观钰公子的风仪与谈吐,侯某自认与李公走南闯北多年,未见有一人能与钰公子比肩,实让我等汗颜,常言道:英雄配美人,宝剑配英雄,我观钰公子将来必然是风云际会的英雄,此乃侯某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王钰回过神来,酒意醒了几分,故作沉吟道:“哦?不知此乃何物?”
侯明暗叹一声有戏,指了指檀木匣子,笑道:“不瞒钰公子,此乃字帖《子虚赋》,适才见公子驻足观望,遂将其取下,作为薄礼,欲赠于公子,此字帖乃昔日当世大儒马融之作,侯某本乃一介商贾,不通文墨,侥幸偶得此贴,奉为珍宝,然在下乃粗鄙之人,难以鉴赏,有糟蹋之嫌,故愿将其割爱,如此墨宝在公子手中,亦算相得益彰。”
王钰心中暗暗吃惊,他想不到此字帖还有如此来历,那马融可是鼎鼎大名的经学大家,更让他声名鹊起的是他两个牛人弟子,卢植和郑玄。卢植乃经学大家,北中郎将,讨伐黄巾的名将,也有两个牛人弟子刘备和公孙瓒,而郑玄著书共计百万余言,世称“郑学”,乃汉代经学的集大成者,人称“康成公”,桃李满天下,享有海内人望。
王钰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之时,侯常还不忘再添把火儿,摆手示意歌姬退下,惟独剩下领舞的歌姬。
侯常露出一个男人都明白的表情,媚笑道:“钰公子,此女名叫唐姬,自幼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算是难得的美人,公子远来乃贵客,待酒后由她好好伺候公子,定包公子满意。”
王钰看着侯常一副猥琐的模样,心下明白这两兄弟这是投其所好,一副贵重的字帖,一个妖娆的舞姬,看来真是下了血本,不过王钰一想到李文临行前的谆谆嘱托,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看着这案几上的美味佳肴,想必李府上下未曾如此奢侈过,看来李文说侯氏兄弟有问题并非空穴来风,只是苦于之前一直没有证据,侯氏兄弟又是跟随他的老人,不可妄动,今日借着自己献上新式记账法的契机,准备拿侯氏兄弟开刀,算是敲打敲打其他的掌柜,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地,而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接过一个烫手山芋。
也罢,感念李文对他这段时间的照顾,王钰决定便将此事办妥,而眼下这礼是万万收不得的,拿人手短的道理,他还是深知此道的,否则的话,等一下要账册的话就不好开口。
王钰语气强硬地拒绝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之礼,钰岂肯笑纳?必遭世人非议,不可违也。”
侯氏兄弟的脸色一下子尴尬起来,说翻脸就翻脸,看来这家伙绝非善类,尚须从长计议。
王钰狠下心来,道:“想必二位当知在下此行所为何来?实在是父命难违,还望二位见谅。”
侯常脸皮一僵,怒极反笑,正欲出口争辩,却被兄长侯明的眼神所制止,侯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王钰,道:“嗯!钰公子所言算是有理,李公既然有意查账,我等自是旁无责贷。”
王钰假意恭维道:“还是侯掌柜深明大义,却不知何时交于我,我好带回账册早日向父亲复命。”
侯明眼角一抽,俯身于案上,阴恻恻地看着王钰,道:“不知道钰公子欲如何查账?还是李公信不过侯某?”
王钰不惧地迎着他的目光,道:“侯掌柜多虑了,父亲一向对你颇为倚重,钰不过例行行事,还望莫要怪罪。”
侯明咄咄逼人地俯视他,忽然转而一笑道:“钰公子,当真要查账?”
王钰梗着脖子,针锋相对道:“然也。”
那边侯常目露凶光,正欲发作,侯明摆手制止,笑道:“嗯!钰公子既然要查账,我等自当好生准备,不过昔日账册繁杂,需多加整理,还望公子宽限时日。”
王钰略有所思,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道:“也罢,便宽限两日,全都装上马车,我要运回无极县。”
“钰公子,见谅!”
“侯掌柜,留步!”
冷月浸透青石阶,王钰与侯氏兄弟作别于侯府门口,早有护卫牵来一匹骏马,王钰与樊虎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侯明负手而立,马蹄声渐行渐远之际,他方才抬头望了望天空一轮明月,再看了看挂着灯笼的廊檐,默然长叹一口气。
忙活了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比想象中要糟糕,侯常看着渐渐没入夜色的背影,咬牙切齿道:“竟婉拒在我侯府留宿,看来对我等防范甚严,兄长,我看不如——”
“哼!”侯明冷冷一哼,瞪了侯常一眼,怒道:“慎言,我等回府,再从长计议。”
烛火绰影,对影成双。
“兄长——”
案前,侯常目光炯炯,泛黄的窗纸上映衬着猥琐的背影,恍如一介入室偷盗之贼,侯明闭着眼睛,笼着衣袖端坐于案后,烛火摇曳,衬得脸上一边作明,一边作暗。
当烛影照到鼻翼间乱晃之时,仿佛略有所感,侯明睁开了双眼,深深地凝视着案前的侯常,沙哑的嗓音中带着异常的冰冷,道:“看来我等都低估了王钰小儿的决心,此子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绝非泛泛之辈,小小年纪便可经受起诱惑,李公遣其过来,倒是不无道理,看来眼下之事还颇为棘手,二弟,你主管的账册如何?”
一语既出,室内极静,只剩下烛影晃来晃去,火舌“呲呲”作响。
阴影之中探出侯常阴鸷的眼神,冷冷道:“兄长,这有何难?若是帐房不幸走水,昔日旧账化为乌有,正好可瞒天过海,即便那王钰小儿恐亦无计可施。”
侯明却不置可否,摇摇头道:“二弟,此计虽好,却乃下策,王钰纵然对我等无可奈何,然李公乃何等人物,岂能不因此事对我等怀有疑惧之心?往后又岂肯将此肥差交于我等兄弟,显然得不偿失。”
“嘿嘿!小弟鲁莽,不知兄长有何妙计?”侯常媚笑道,
侯常长身而起,走到窗前,望着一轮明月,目露寒光,道:“二弟,王钰既然不想给我等活路,休怪我等心狠手辣,便按前番张既之计行事,不要吝啬钱财,告诉那黑山贼,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毁掉账册,连王钰小儿一并除掉,我不希望看见一个活口。”
“嗯,小弟这便去办。”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