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本想拒绝此等繁琐之事,安心读书,但一想到前番受其恩赏,总归拿人手短,他此时体会到了继父精明的一面,难以开口相拒,不如索性答应下来,出去一趟也不见得是坏事,正好当做游学,还能顺便打听一下关于另一块玉璧的下落。
“钰儿愿为父分忧!”
“嗯,为父果然没有看错你。”李文目露赞许之色,道,“放心,老夫会遣一队精锐家丁护卫你北上晋阳,确保万无一失。”
“诺,孩儿定不辱使命。”
“嗯,大丈夫当如是,不过临幸前要给你母亲交代一番,免得她心中挂念。”
数日后,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正宜出行。
王钰身着青灰儒袍,跪坐于席上,目光淡然,微微按膝。柳儿跪坐于他身后,用细齿梳梳着那乌黑的长发,而后以窄巾麻利一系,持着青竹冠,缓缓叩于其首,将青竹簪横穿。
柳儿心灵手巧,不急不缓,如行云流水,束冠已毕,后退一步,细细凝视,浅笑道:“公子,婢子已有许久未曾替公子束冠,竟已然生疏,不知尚可否?”
“甚好。”王钰按膝而起,挥了挥衣袖,但觉袍袖生风,衣袂飘飘,让人略感不适,稍一沉吟,走到兵器架上,抓起佩剑,挂在腰上,缓踏两步,轻重适宜,淡然一笑,阔步出门。
柳儿愣愣地倚在门前,看着远去的背影,一阵失神,观那钰公子,行进间步步生风,面上不卑不亢,扶剑而行在正阳之中,浑身上下似玉生烟,俊得简直不食人间烟火,如此风仪岂能不让女儿家芳心暗折?
李府门前,两排翠柳夹道,道上尽铺青石,王钰摆着左右风袖,徐徐而出,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前,不少家丁护卫正在装卸物资,打点行装。
少时,李文陪着秦月在儿女的簇拥下出了府门,身后婢女各色襦裙纷乱迷眼。
秦月拉着王钰的手,泪眼朦胧,循循善诱地殷切嘱托,长那么大,儿子第一次离开她,去晋阳那边陲之地,怎能不让她心惊胆颤?
“这是我缝制的靴子与鞋垫,你好生拿着!”
“母亲,这些粗活让下人做便是,何须劳烦你亲自动手?”
“下人做工粗糙,哪有我做得细心舒适,拿着吧!”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待到离别时,王钰接过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靴子与鞋垫,拜别泪眼汪汪的秦月,迎着李文鼓励的眼神,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婉娘,她眼圈一红,正用丝绢低首轻拭眼角泪花。
樊虎骑着黄骠马,倒提着丈二剑槊,勒住马原地打转,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方才从道上跑来一个身着粗布襦裙的姑娘,手中挎着一个竹篮,走到樊虎跟前,脸上虽然香汗簌簌挂于鬓角,却掩不住眉梢间的笑意,她掀开布衫,将篮中准备的干粮一股脑儿地塞到他手中,樊虎只是摸着脑袋咧嘴傻笑,而那姑娘也在一帮家丁护卫的起哄下,低下螓首脸红。
“秀莲嫂子,你岂可如此偏心?光给虎哥捎带,也不给大伙儿带一些?”
“虎哥,真是好福气,将要娶到如此贤良淑德的未婚妻。”
王钰揽袖于眉,沉沉揖手一礼,环眼扫过面前诸人,环手作揖,步入马车,猛然回过头来,朗声道:“母亲,且待我归。”
“啪!驾——”
一声空鞭裂响,马儿拉动马车,风驰电掣地地直直插向柳道,身后的家丁护卫当即衔尾追随。
“钰儿,钰儿······”
秦月心中蓦然一紧,奔出两步,挥舞着手,颗颗泪珠滚落而下。
两旁的柳树如潮倒退,马车快马加鞭地驶出无极县城,径直北上。
二月天,正是昼长夜短,春深露重之时,王钰一行人缓缓前行着,又是一天艰难行路,众人衣襟皆被汗水打湿。
索性一路还算太平,由无极北上,经壶关,径直入晋阳,樊虎看来轻车熟路,在壶关给守军一些银钱,倒是没有受到刁难,一路顺风不日将至晋阳。
十里晋阳城,屹立在三晋片土之上,高大的城墙,亭台楼榭,青砖雕梁,蔚为壮观。
并州西南据黄河,东跨太行,北控朔北,所谓“东阻太行,常山,西限龙门,西河,南有霍太山,雀鼠谷之关隘,北有五台,雁门诸关之险。”
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使得并州易守难攻,凡欲争雄天下者,关中之地得并州则虎视关东,关东之地得并州则可掣肘于腹腋之患,而并州治所晋阳“东带名关,北逼强胡,斯四战之地,攻守之场”,由于其比邻京畿之地,互为表里,乃拱卫京城的重镇屏障。
自中平年间,并州大乱,南匈奴迁居至并州定襄,云中,五原,朔方,上郡一代,势力大增,一度危及边境安危。
而自董卓伏诛,关东大乱,四世三公的汝南袁绍在河北世家大族的支持下,起兵以来,席卷冀州,并州,青州,近年来翦灭公孙瓒,进而占据幽州,一时风头无两,一跃成为天下最大的诸侯势力,连许都小朝廷的曹司空都不得不暂时隐忍,仰其鼻息。
而袁绍整合四州之地后,听从谋士的建议,养兵生息,使长子袁谭督镇青州,次子袁熙督镇幽州,自己亲自坐镇邺城,将最爱的幼子袁尚留在身边,而并州之地则交给了外甥高干督镇。
由于袁绍对于北方胡人采取羁縻之策,和并州北部的匈奴,鲜卑等胡族倒也相安无事,而高干掌管的势力范围也仅仅止于雁门关以南,而将军府邸便设在了雄城晋阳。
绒雪渐止,覆盖四野。
晋阳地处边地,虽然已然二月,适才一场大雪过后,城墙之上银装素裹。
马车缓缓地停在晋阳城门口,走下来一个衣袂飘飘的俊美公子,他信步下了马车,抬起头来,望着城头之上的牌匾,中书二字:晋阳。
字迹苍劲古朴,一笔一划俱携有千斤之力,初见不觉有奇,若是细观,便使人陷入其中,似乎举手之间便可触摸到那高大厚实的城墙,仰望着巍峨的亭台楼阁缝隙中,王钰的耳边似乎回响起边关的金戈铁马之声,梦回龙城,秦汉以来,帝国的名将们坚守于此,一次又一次地吹响抗击北胡的号角。
北上数日,冀州并州之地并不太平,因为今年将有一场决定北方之地归属的决战—官渡之战,而袁绍据四州之地,数十万雄兵,再也不满足于只做一个大将军,决定倾尽大军南征曹操,将许都小朝廷的天子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为顺应人心,代汉而立做最后的一搏。
而四州之地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备战,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在北方大地。
由于战事将起,督镇并州的并州刺史高干下了严令,按照战备要求,为防止曹军细作潜入城中,城门口的守卫加大了盘查力度,樊虎不得已花费了不少银钱,得到通融,才顺利进入晋阳城中。
“公子,我等是否径直去那侯府?”樊虎勒住马首,上前问道,
“不急,赶了那么多天的路,弟兄们都累坏了,先找间客栈先歇脚,再遣人送上拜帖至侯府,不可失了礼数。”王钰睁开疲惫的眼睛,道,
“这——”
“无需迟疑,此乃先礼后兵。”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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