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偶来的大雪稍停之后,川军和杜文悍一行人就在第二天启程辽阳了。浙兵没有收到直属上级的命令,杜文悍就只好和川军一同行进。他随几个将佐、哨骑走在队伍前头,一路行来满目雪白直耀的他眼睛发酸。
“辽北拒诸胡,南扼朝鲜,东控夫余,真番之境,负山阻海,地险而要,中原得之,足以治胡,胡得之,足以抗中原,自古其离合关乎中原民治盛衰焉。”王可近在杜文悍耳边念念叨叨的说道:“军爷,您可知……”
这王可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上次杜文悍不理他以后,他自觉老杜是个善待孤老的好脾气,就时常在他耳边掉书袋,让杜文悍听得心烦。
“你身为驿站属下,且为我说说咱们这一路行程吧。”杜文悍抬脚踢了一下驴屁股说道:“今日已是二月十七,我等何时才能到达辽阳。”
“好教军爷知道,咱们这一路自广宁起,须经盘山驿、西平驿、沙岭驿,于西宁堡(即西平堡)城郊涉水三岔河,再于牛庄驿歇脚,途经海州卫卫城后往北再走一日半的路程便是辽阳。”王可近捻着嘴边的胡子说道:“言语说来不过四五百里的道路,哨骑纵马兼程不过一昼夜间,但我等军马步卒每过一处尚要点验文书,另备补给。前途若无雨雪,还需七八日的路程。”
杜文悍点点头,自觉双腿有些肿胀,转而抬头看了看队列后的自家兵丁,一个个也都是面带疲惫。反倒是川军虽身负棉甲但都精神百倍,足见差异。
老杜估计并不是这伙川兵不累,只是人家不挂在脸上。
早上出发,到现在已行军三个时辰,以杜文悍的体能小腿已经能感觉到有些肿胀。
“军爷,今日天气好,前面不远便是西平驿了。”王可近见杜文悍面色不好,便说道:“待我卸了盐米,您且骑一头骡马吧。”
杜文悍摆摆手没说话,他打量了一下王可近的一双儿女,只见这两个小东西也是额头汗津津的,便说道:“你空了骡马便载着你这一对儿女吧,还有不要叫我军爷了,你这一把年纪,我耳朵里听来怕折寿。”
杜文悍正说着话,只见袁天野吩咐一个擎枪的哨骑向后队驰去,那哨骑嘴里喊着:“稍停!稍停!袁千总召各队把总上前议事!”
一夜没见秦婉娘了,这漂亮姑娘这会儿又骑着她的小红马来找杜文悍,她一脸的公事公办道“杜文悍,随我上前。”
这可是她第一次叫杜文悍的名字。
“好嘞,四东主。”杜文悍一改和王可近闲扯时那副心烦样子,将肩上的长枪塞到孟三儿手里,脚下小快步跑的欢。
杜文悍学着秦婉娘手下的兵丁一样叫她,她也不搭理,只是坐在马上朝前走。
他也放开了,这会儿没什么不敢说的,他悄声道:“婉娘,婉娘……”
秦婉娘还是不回话,这会儿已经走到袁天野一众将佐近前。
秦婉娘下马站在袁天野身后说道:“袁千总,杜文悍来了。”。
杜文悍也不说话,只是拱了拱手便站在一旁,一双眼睛还是直直的瞧着秦婉娘,只觉这姑娘不撒泼时,端的是身姿款款,美色妖娆。
不一会儿众把总到齐,只听袁天野说道:“昨夜我已经与你等说明白了秦帅的军令。雪天路难,若照常赶路,某怕误了前方军情。”
众兵丁面色清冷都在认真的听着,袁天野又说:“我已派人持有司文书提前赶往各卫堡驿城,适才哨骑回报,西平驿已另行备好马车给养,只待我等到了稍事休息便可直驱沙岭驿。”
好家伙,袁天野倒是精明,如此强行军估计明晚就能抵达三岔河,杜文悍估计兵卒体力不一定跟得上,特别是低温雪天,热量消耗尤其巨大。
“杜把总,你虽不归我麾下统管,但还请约束军士,切莫误了前方战事。”袁天野前半句话稍有敦促,后半句又说道:“度过三岔河以后,就全靠杜把总麾下引路了。”
袁天野为人谨慎,作为援辽的兵马将佐,他如此斟酌着说话已经是大给杜文悍脸面了。
老杜抱着拳头说道:“袁千总只管前行便是,咱麾下定不会有人掉队,不过还请袁千总匀我一架马车,我那队伍里尚有老人孩子。”
“可以。”袁天野说完便交代人安排去了。
杜文悍心知这一路急行军,定没机会和秦婉娘说什么了,只待度过三岔河再琢磨机会。那边袁天野还在和麾下交代事情,杜文悍蹲在路边抓了一把积雪揉在脸上。
湿漉漉的,一下子头脸清醒。这时候一副双驾的马车也被派给了杜文悍,他便带着马车回到自己队伍里。
杜文悍招呼众兵丁将兵刃都放上马车,然后吩咐王可近一家三口驾车,又给每个人都分了一捧炒熟的粟米掖在口袋里,用来含在嘴里混着雪水生津止渴。
卸了粟米,如此又多出一头空闲的骡马,杜文悍让体弱的落魄书生沈何骑在骡子上来回巡视队伍,若有患病的就赶快弄上马车,给王可近一家三口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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