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联好友陈军工作地搬至唐州，新办公室离我们公司很近，我抽出时间前去看望。

他在一家核工业企业任职，听说工资奇高、待遇优厚，一直是朋友们羡慕的对象。这次大企业驻扎小地方，想必派头十足，办公环境、生活配套、员工面貌等都会别开生面，让我耳目一新。

他们办公室在某大厦一层东侧，由公司租下的两间相邻的写字间，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陈军在南间办公，办公室装修很普通，办公设备陈旧。棕色的木桌拼成长条，同事们对面而坐，还有一长条窄桌挨着南墙，陈军的座位就对着南墙，空间非常局促，桌子上杂乱堆着很多文件，员工没有统一着装，精神面貌等同常人。从桌上的文案和员工状态看，工作量饱和属于常态，每个人都很忙碌。但有一点很好，所有人和蔼可亲，不端央企的架子，并非忙碌得不近人情。我进来没看见陈军，他的同事热情接待我，给我搬把椅子就坐在陈军座位旁边。

陈军回来后，给我看了他们班同学聚会时拍的照片，因为同属一个学院，很多人都认识。另外他还专门提前挑出几张我的照片，说是我们聚会时照的，我却想不起什么时候聚过。我把自己的照片放在一边，打算离开时带走，先看其他人的。陈军跟我没说几句话，又被同事叫走，我也该回去了，但怎么也找不着他给我的照片了。

老友见面，不免恭维他几句，称赞他眼光独到，实力超群，当初选了个好单位，可以一劳永逸，不必像我一样，担心企业走下坡路。其实心里有些酸楚，以前在学校两人差不多，现在收入差一大块，而且前景无望，怎不令人戚戚然。我想要是我能进他们公司就好了，但这话无法说出口，他也不见得有这个能量。即使有这个能量，找他说话的人绝不止我一个，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何必为难同学呢！

世界真奇妙，果有心想事成的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然稀里糊涂的进了陈军的公司，而且就跟他一个办公室。搬行李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两家公司居然在一幢大厦办公，他们在东侧，我们在西侧。我搬着一根三米来长的铁棍子横穿大厦，它是我最后一件行李，对我的意义极其……我想说的不是重大，而是模糊。就好像有人硬塞给我一件东西，我又不得不拿着，反正扔了不合适。一层中间很多小窄门，拖根棍子着实不易，拐来拐去，磕磕碰碰，好不容易一步步挨到东侧走廊。

陈军办公室是黄色木门，这我是特意记过的，但当我推门进去，却来到另外一个世界——纸醉金迷的世界。进门就是宽敞的大厅，地上铺着土黄色的厚地毯，正对面是个拱形的大台子，高约60厘米。大台子就是大通铺，上面躺满庸脂俗粉，盖着毯子，脚对着门口，见有人进来纷纷起身张望，一个个睡眼惺忪，精神萎靡不振。大台子南北四米开外，有两排按摩床，南面那排客人已满，各种姿势的脑满肠肥，有的接受女郎正常按摩，有的当众进行钱色交易。大台子南侧是个台阶通道，里面热气腾腾，显然是洗澡的地方。

台阶上坐着一个慵懒的女人，依靠在身后的粗柱子上，年龄比床上的那些女人稍大，她开口问我：“客人，要按摩吗？”

我尴尬地问：“都有什么按摩，我今天晚上要招待两个客人，想到这里来，现在过来打听一下。”

“我们这里套餐很多，你也看见了，想做什么由您定，姑娘们随便挑。”她指了指床上的女人们。

大台子上又有几个女人起身看我，疲惫的眼神强装出请君采撷的诱惑，不知道有多少晚没有睡过好觉了。有两个离我近点的直接向我发出邀请，抚弄着蓬松的发丝，希望我惠顾生意。

我装出见过世面的样子，说晚上由客人们定，就出来了。陈军的办公室就在北面，与按摩院紧挨着，门楣又很相似，难怪我走错。中午饭在办公室做，同事们四五个人一组搭伙，我自然是与陈军一伙，另外还有给我让座的男同事和两名女同事。为了调动做饭积极性，每个人做一道菜，今天我第一次参加，暂且免除义务，只管张嘴吃。晚饭回公司租住的宿舍吃，两个女的买菜做饭，男的洗碗打扫卫生。她们做饭很讲究搭配，都是我没见过的菜式，味道也极好，但就是费事，忙活了很长时间才吃上饭。吃饭时她们提到以后轮流做饭，我犯了难，我这两下子，做什么饭菜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呢？

职场新人定律，入职后总要表现出点积极性。我抢着刷碗，用盆端着碗筷向东穿过几间房，来到一间更为宽敞明亮的厨房。这点给了我不小意外，办公室是门面，他们公司不重视，倒是把外人无法注意的职工生活安排得很好。水龙头下面的下水道再次让我感到意外，洗碗的水通过铁箅子漏下去，并没有顺着管道流走，而是漏进一个房间。房间大小与厨房相同，在厨房正下方，光线通透，通过铁箅子看得清清楚楚。白瓷砖镶的墙面和地板砖，东北角好像也有一个水龙头，废水顺着南墙根流入东南角的地漏。我左思右想，摸不清这种设计的意图。

公司并非只有两间办公室，第二天陈军又领我进了他们的操作间，东西宽三米左右，南北长约10米，西边还扩出去两个小间。你进过广告设计公司吗？里面大多是打印图纸、制作广告牌子的机器设备，与办公室相似，东西堆得乱七八糟。陈军就在扩出去的一个小间，在桌子上操作着一台小机器，似乎正是广告产品。

王海同带着几个人威风凛凛进入操作间，发表了一段即兴讲话，大意是慰问鼓励员工。他讲到，虽然当前公司经营面临重重困难，但必须对企业前景和公司高层有信心，保持昂扬向上的战斗力。王海同带的几个人都是栅栏村的，我在旁边向他们打听公司的情况。原来王海同是总经理，现在工资不能照发，下一步打算减按50%发放，他们这次就是来稳定军心的。

我心乱如麻，忧从中来，刚刚投诚，却遇到经营危机，如果按照50%发放工资，那还不如我以前的单位收入高。人生无常，我命苦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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