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山车果然是最受欢迎的游乐项目,游客们排起了长队,我在队伍的前段,还有四五个人就轮到我们一家了。
像这样开阔的游乐场地我还是第一次玩,我站在森林与草地交接处,脚踏绿油油的广阔草地,面向高大幽深的无边森林。玩过山车需要乘石蒲磁梯,一个个蒲团状的光滑石头悬在空中,螺旋状通向森林顶端的乘车平台,游客登上与草地处于同一平面的石蒲后,磁梯螺旋上升,将游客带至平台。石蒲洁白光滑,有序排列,让人眼前一亮,不禁敬佩设计师的奇思妙想。
轮到我们时,王牧之退缩了,直打退堂鼓,往我怀里钻,悬空加旋转的梯子,他不敢乘坐。这时候我需要承担起父亲的责任,给他加油打气,并鼓励他坐在我上面那层石蒲上,而不是像别人一样站着,这丫昂有利于降低重心,而且我还能扶着他。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敢上去,后面的游客已经开始抱怨,我一看不能由着他了,胆量是要练的,便不由分说将其抱上石蒲。王牧之紧张得脸色煞白,两手紧紧箍着我的手臂,闭着眼突突发抖。我心中好笑,这孩子从小谨慎,没想到胆小如此,以后还得经常带他出来玩玩。不管什么东西,见得多了,就不怕了。
终于登上森林顶端,我眼界大开。草地上看森林,边际线高低起伏,现在的高度向前看来浩浩渺渺、无边无涯,像是另一片茂盛的草地,区别在于颜色更深,有的地方幽黑深邃。森林左端远处隐隐可见山峦叠嶂,右端不远处与草地相接,再望过去则是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同样郁郁葱葱。
我们有幸坐在前排,我和凌子护犊情深,分坐王牧之左右,安抚着那颗幼小怯弱的心灵。这是一座神奇的过山车,名字叫“人生如梦”,名声在外,据说不是最惊险的,而是胜在视野、胜在境界,今日有幸游玩,我激动不已。我看不到它的边缘在哪,面前只有一条轨道斜插云霄,我疑惑不解,真不是最惊险的吗?莫不是广告策略,类似我们不只生产水,把竞争对手远远甩开,不在一个维度内。
出发了,缓缓启动,慢慢加速,突然瞬间提升,我们扎进圣洁的云层。眼前顿时白茫茫,但体感清晰可见,凉凉的絮状物在腮边轻轻摩擦,很显然进入云层后速度下降了,感觉在匀速前行。我把手指张开,也让它们在指缝间穿过,露在外面的每一根毛孔都张大了,争先恐后与鼻子争抢地面上呼吸不到的空气。王牧之睁开眼说:“我什么都看不见,是不是得白内障了。”我舒服的张嘴吐口气,再吸口气,说:“暂时的,一会儿就好。”
转眼来到云层上方,碧空万顷,一蓝如洗,王牧之却又说:“爸,我害怕,咱们的轨道呢?”我也心里一惊,也是,轨道呢,开始只是看不见头,现在脚底下是空的,但根据稳定的座椅,我定下神来。“肯定是隐形的,世界上头号过山车,没有点高科技成什么样子!”“哦,太厉害了,掉不下去就行。”王牧之说,随即高喊起来,“我们坐飞艇了,太超值了!”身后的人也跟着大喊,声音飘出去很远。
当我感觉应该往下了时,飞车掉头向下,屁股离开座椅,肩膀开始着力,如此失望体验本以为会引起惊呼,没想到寂静如云,王牧之也未出半声。轨道再次呈现眼前,我们已在草原上空疾行,奔驰的骏马追在我们下方,仿佛要与我们比赛速度,成群的牛羊在牧羊犬看护下悠闲地吃着草。我指着那些黑白相间的奶牛说:“牧之,你喝的奶就是他们身上的。”后面一个小孩说:“我喝的奶是妈妈身上的,就这儿。”引起人们一阵大笑。
车身轻盈如漂浮,感觉不到任何震动,掠过草原向丘陵滑去,然后接入群峰。峰顶灰白,光秃秃的,有的尖耸,有的平整,但没有绿植。山谷间却是另一派繁荣景象,掩映的树林,倾泻的瀑布,流淌的大河,奔流的小溪,驰骋的鹿和豹,豹什么时候开始群居了,还是乌泱泱一片。整个过程惬意无比,舒畅无比,虽然漫长但我宁愿永远不要结束。群山过后是黄色的沙漠,我没有看见骆驼,更没听到驼铃,只有一些人滑沙,起初几乎每个沙丘顶部都有人顺着滑下来,之后便是毫无生气、没有人烟的壮观沙漠。
没有绿洲,没有月牙泉,没有鸣沙山,满眼流沙,毫无名气,但一望无际。这里设有停车站,我们下了车,在观景平台近身领略大漠风光,边看边排队参加另一个项目——管道滑沙。这是一个半封闭的超长管道,所谓半封闭是指有一段封闭又有一段开放,视环境、地势间隔变换。依然让凌子先滑,王牧之在中间,我殿后,管道内流动的沙子为我们提供动力。里面并不是一味下行,还有上行,这时我极度担心,腔壁如此顺滑,沙子怎么带我们上去呢?冲到半截上不去了怎么办,惯性太大撞到前面的儿子怎么办,开放的滑段急转弯甩出去怎么办,忐忑不安,各种担心。
担心并非多余,怕什么来什么,我被甩出去两次,上行时停在半坡一次。甩出去我又爬回来,停在半坡我就手脚并用往上爬,怕后面的人撞上我,便卯足了劲喊两声:“注意,前面有人!”可是不管使多大劲,声音小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憋得胸腔胀鼓鼓的难受。值得庆幸的是,我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没有撞上儿子。意外只是加味菜,舒爽贯穿始终,所以当最终滑出轨道、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狠狠栽在一堆绵软的草堆上后,我决定重来一次。这时候没有看到老婆孩子,猜想她们可能去玩别的项目了,因为我又身处草原,到处是人了。
面向管道出口,右侧是楼梯,铁质,磨损严重,一定是玩不够的人太多,原路折返的通道。我犹豫了,楼梯不好走,有的地方连着坏了好几个台阶,连爬带跳通过,看看前后倒也有零散几个人,就又坚持了下去。“漫长”这个词用在此处恰如其分,“单调”也可以使用,无心观看两边的风景,顺着乌黑的楼梯吭哧吭哧地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走回“原点”。出发点似乎不止一个,感觉对,但场景不对,不是那个从飞车上下来的平台,也没有排队的人群。疲惫如斯,管不了那么多了,拖着沉重的身体往管道口一躺,就滑下去了。这次我没在意前面的担心,只要不让我用力,任流沙带我去哪,要是冲不上去,就等着后边的人撞我上去。
中间的过程昏昏沉沉,体验大不如第一次,但也轻轻松松从管道中滑了出去,落在管道口下方。很奇怪,为什么没有甩起来落在草堆上,不过也好,省得失了准头,给我摔散架,立刻走开仍为必要,如果让后面的人追尾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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