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徐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郑大哥是屠户,经济来源就来自这些猪肉了。六婶是菜农,菜的收入占大头,菜籽每年都有剩,都是送人的。”伍桐看着师侄,想了想又道,“你也可以这么算,这些菜籽加起来也不过两三文,而这二斤猪肉可是三四十文的巨款,这都是人情,二三文的人情欠就欠了,三五十文的人情就算了,我们道观来钱极易,没必要为了三五十文搭上面皮。”
静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静徐,听说你从小就在浮云观生活,这十几年来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秣陵?”伍桐问道。
“是,静徐自小就被师父领进观中,至今一直生活在观内。”虽然诧异师叔的问题,静徐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伍桐的问题。
伍桐盯着静徐看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算了。”
他本就是出家人,自己没有必要把一个出家人在拖回世俗,说到底这就是人情,与未入世的人讲情,他不通人情世故是很难理解的。
静徐愣在原地,更加迷糊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师叔突然说算了。
看着师侄的神色,伍桐就明白他在想什么,虽然上辈子心理学只有大二水平,但这么单纯的小孩,这点心理学水平足够了。
“累了吧?”伍桐笑道,“我们叫个车回去。”
“......不累。”静徐先是点头又是摇头拒绝了伍桐的提议。
“回去还有二十里山路,你拎着这些东西,如何能在申时赶回。”伍桐也拎了许多东西,自是不愿走的,他二人刚出西市距城门还有好远的距离,伍桐冲着身旁人喊道,“王大爷,您受累,帮我叫辆马车,在西门口等着我就行。”
那王大爷也是相识的人,点头应了声,转身便去叫车。
“我们去西门,等车便是。”伍桐冲着城门方向扬了扬下巴。
师叔侄二人带着东西走到西门,西门张校尉一转头就看到二人,“小道长,你们拿着这么多东西怎么回观,我派些人送您二位回去?”
“不劳张六哥费心了!”伍桐放下油壶,冲着张校尉拱了拱手,“我已经叫了马车,想必马上就到。”
吁——
一声气息悠长,伴着踢踏的马蹄声,车夫跳下马车,“哎呀,真的是您啊,我听到有道长要坐车,就觉得是您了。”
伍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浮云观十余人上山下山,就只他一人叫过车,“赵三哥,又是你啊。”
“哈哈,可不就是我!”姓赵排行第三的车夫大笑道,这位道长和其他道长不同,很是健谈与他们这些小民也能说许多话,他对着这位道长也放肆许多,视线一瞥看到了他身后小道长,笑容收敛了一些,搓了搓手小心说道,“伍道长,今日还是到春阁亭?”
春阁亭在官道上,距秣陵二十余里,到王盘山也有二里地的路程,伍桐在那里下车,就为了偷十八里的懒,
“今日到山下。”伍桐笑道,然后从地上拿起油壶放到车上,转过身拍了拍静徐的肩膀,“把东西放三哥车上,然后你也上车。”
“诺。”静徐应道,将东西放好后转过头看向伍桐,“小师叔,您先登车!”
伍桐笑了一下,“六哥,我们先走了。”
张校尉摆了摆手。
秣陵官道,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走着,静徐坐在车中死死把着车舆,伍桐看着好笑,“三哥,你这些日子还好?”
“也就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活计,小人就是给人拉车,哪有什么还不好的。”
“家里田地是嫂子在管?”
“也是小人,前几日刚下了稻种,这今日才出来挣拉车钱,这不第一份活计就是您。”赵老三聊开了,没什么顾忌。
大周殷富,江南道更是大周粮仓钱库,两季稻的种植,江南道亩产过石,每年上缴赋税虽远超其他道州,但江南道依然富庶,这两年赋税更比前年又高三成,虽是不影响生活,却也少了一些收入,总有些不自在的地方。赵老三气愤的便是这赋税更重。
静徐看着小师叔却发现师叔一脸严肃,不由得问道,“小师叔,您怎么了?”
伍桐皱起眉似是疑惑,他转过头看着静徐,“三五年内,你可能会和正俞下山,这些时日,你若无事就与正庭学些防身功夫吧。”
“为什么?”静徐瞪大眼睛,看着小师叔的眼神有些陌生,小师叔在他们这些三代弟子眼中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顽童形象,突然严肃起来,说着只有正榭师叔才说的玄之又玄的谶语,让静徐很是害怕。
伍桐摇头,他只是隐有猜测,说的话不过是想让他有些准备,要不算命的话都只说一半,那就是怕全说出来不准,遮遮掩掩的反倒是两头沾边。
赵老三听着师叔侄二人的谈话,忍不住插嘴,“这位道长,您是修道的人,伍道长可是像神仙一般的人物,小人告诉道长一番话,伍道长说的话,您可一定得听。”赵老三甩了甩鞭子,挠了挠头,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说道,“伍道长说的话听着像是天书一般,小人也听不懂,到最后都证明伍道长是对的。”
伍桐笑了笑,只不过是一些在古代没有发现的常识,说破了也就那么回事,他没想到竟被这些百姓当成天书,还把自己看成神仙人物。
静徐扭过头看着小师叔,盯着他看了良久。
“到王盘山了。”伍桐看着车外熟悉的风景,马车还没完全停下来,他就跳下车,等马车停住,将东西卸下,伍桐问道,“三哥,多少钱?”
“这车要是我的就不收你钱了。”赵老三神色有些落寞,瓮声瓮气的说道“你就给个车钱吧,一百文。”
“这哪里行,按行价来,一百五十文。”伍桐掏出铜钱开始数。
“不用那么多不用那么多,您给一百二十文便好了,这才半个时辰不到的路程,当不得那些银钱的。”赵老三开始搓手。
“行,那就一百二十文!”伍桐数完钱,用绳穿好递给赵老三。
听着回程的马车轱辘与马蹄的声响,伍桐转过身望着马蹄起落,若有所思。
“小师叔,您看什么呢?”静徐将东西提好,问道。
“没什么。”
“对了,小师叔,您不说没必要为了三五十文搭上面皮吗,怎么没有给那位善信一百五十文,而是给了一百二十文?”
“......”
沉默是今日的官道。
“我们挣钱也不易啊。”
“可师叔之前说过,我们观中银钱都是善信们捐赠,极其容易。”
“......”
沉默是未时的山路。
“闭嘴。”
老道士正在打拳,仙风道骨,动作圆柔,看起来真有点仙人的样子,身随意动,视线一瞥看到了拎着食材爬上山路的二人,老道士明显一愣,“怎的回来的这般早?”
“老爷子点名要吃,我怎么敢怠慢啊!”伍桐笑嘻嘻的说道,将东西递给静徐,让他去送到厨所。
老道士抬头望了望天,不经意的扫过庭院中的日晷,摸了摸胡须,“这还不到申时,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伍桐撸起袖子,“老爷子那我去厨房了。”
“慢着!”老道士大叫,把伍桐吓了一跳。
“老爷子,您还有什么要求?”
“那个......”老道士捋了捋胡须,“老道现在想吃鱼,想吃鱼。”
伍桐转过头看着老道士,这老头平时极其注意饮食,今天怎么又想吃这个又想吃那个的,莫不是刚刚出关想开开荤打打牙祭?
“要让我在去一趟秣陵还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伍桐抬头看看天空,都已经走了二十里了,再走二十里他可受不了,“这样吧,我去山下小河钓两条鱼吧。”
“嗯。”老头点头,“快去快去。”
伍桐回到自己的住所取了鱼竿,正撞上老道士的四徒弟正榭,正榭一手拿着签筒,一手不停的捏算着什么,伍桐拿着鱼竿左闪右躲还是撞上了。
正榭护住签筒,看着伍桐,忽然眼前一亮,右手像抽筋似的抖着,大叫道,“哎呀,小师弟,你桃花将至!”
“放......嗤......”伍桐一瞪眼睛,然后摇摇头,“师兄啊,你看着山上十几个人,连带后山,就那些蜜蜂有母的,我这桃花运是哪来的?”
正榭摇了摇头,“小道不会算错。”
老道士四个弟子,和俞庭榭,正和善修经,正俞修性,正庭修命,正榭修术。正榭天天对着六十四卦看,一看就看了十来年,算起命来也是颇准的,就是今日算得这桃花运恐怕会折了名声啊。
伍桐耸了耸肩,并不在意,拎着鱼竿就下了山。一边一下山一边想着今天的老头真难伺候,老小孩老小孩,这道士老了也和正常老人一样啊。
“太师父,小师叔怎么不见了?”静徐在厨所等了半天也不见小师叔过来,只好自己出来寻找,见到老道士笑的诡异,不明缘由,只能开口询问。
“哦。”老道士收起笑容,又恢复仙风道骨的高人风范,摸着胡须说道,“今日伍桐不会回观,晚饭让正庭做吧。”
静徐挠了挠头,明明就是太师父想吃红烧肉的,正庭师叔又不会做,可小师叔到底去了哪里?
伍桐坐在自制小马扎上,熟练的甩出鱼线,在浮云观的冬日,他没少来这钓鱼,冬季吃食少,也就只有偶尔熬得鱼汤最是能犒劳他的胃,安抚他的心灵。
上山又下山,现在要是手里有微信计步,他绝对是好友榜第一。
中午睡得少,又走了二十里路,下山又上山,上山又下山,他的大脑告诉他要休息了,打个盹的功夫,鱼漂动了动,伍桐迅速睁开眼睛,慢慢的提起鱼竿。
“一条。”伍桐抿了抿嘴唇,今日怎么这般快就钓起一条,莫不是知道老道士要开荤,这些鱼儿疯了一般的咬钩,那,再来一条?
在鱼钩上串下饵料,再一次甩出,伍桐刚刚闭眼,就试着手中鱼钩沉了几分。
他有些疑惑,今天是什么日子,手上缓缓加力,又是一条草鱼带着水花被他从水中钓起。
“那,再来一条?”
得寸进尺,人之本性。
这一次可没有之前幸运,等了两刻钟,还没有鱼儿咬钩,可能是好运气到头了吧,伍桐抬起头看了看太阳,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也就是申时正。
伍桐收起鱼竿,合上马扎,从岸边折了一把草将鱼儿穿在一起,掂量掂量足有七八斤,这一趟算是满载而归。
伍桐正走到王盘山下,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也没在意,只以为是香客,可下一瞬后颈传来的痛感,和眼前涌上的漆黑,让他都来不及反应。
你想想你拎着草鱼哼着歌,忽然就被人给打了!
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让人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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