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最浓重的黑暗渐渐褪去,长路尽头的天边泛出一抹鱼肚白。方沁水站在窗边,目睹着夜晚与黎明的交替,心里却又习惯性地想起十二年前的那个黎明。明明是天将大白的时分,为何总觉得有如暗夜降临的沉重?十二年前的鲜血的味道,清清楚楚地弥漫身边,好像在梦中追着她、总在提醒她复仇的哥哥,无论自己怎么跑,都无法摆脱。
方沁水胸口闷的很,她很想长啸一声,排解心中苦闷。
可是,那样会吵醒需要休息的人吧?
方沁水转身看向身后的竹榻,看见萧逸竹正凝神望着她。她没来由的脸上一热,强自镇定道:“醒了?”
萧逸竹慢慢坐起身来,沁水想上去扶他一把,往前走了两步却又生生刹住了脚步。萧逸竹笑笑,道:“想什么呢?”
“你管我?”沁水瞪了他一眼。
“你看你,虽然咱们是仇人,但你毕竟救了我一回,我表示一下关心不可以吗?”
方沁水哼了一声,道:“几年没见,倒是学会了油腔滑调。”她从墙边扯了张竹凳,坐在萧逸竹对面,“你占了白家庄村长的床,那个小丫头住着隔壁的一间房,天亮启程前记得给人家付房费。”
“你不说我还忘了,借我点盘缠吧?”虽说要借钱,可萧逸竹说得理直气壮,倒好像是沁水欠他钱。
一脸冰霜的沁水竟给他气乐了:“你是拿赏金的,竟还要借我的钱?”
“嗐,你就别挤兑我了。”听见“赏金”两字,萧逸竹眼神一黯,道:“现在满江湖都在传我萧老三是见钱眼开之人了吧。”
“这事儿我也很好奇,你真的是退出江湖后过不下去了,才拿人钱给人当利巴儿?”
萧逸竹看了沁水一眼,道:“你信?”
沁水笑了笑:“你这么要面子的人,我信你肯定是过不下去的。”
萧逸竹也笑了:“我做人不是要面子,是有底线。”
“到底怎么回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一心要取我性命的仇人?”
方沁水被萧逸竹玩世不恭的样子气得翻了个白眼,拧过身子:“爱说不说。”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萧逸竹笑着叹口气,轻轻道:“他们把万壑扣为人质了,我能怎么办?”
“什么?”沁水闻言很是吃惊。
“所以,有没有赏金并不是主要问题。”萧逸竹笑笑,眼睛看向窗外渐白的天光,仿佛又看到了杨庄村自己那间小小的,连字号都没有的铁铺。走的时候太急,铁铺里的火都没来得及熄灭。
世人看江湖人,都道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对于自小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江湖人自己来说,有朝一日全身而退,过上隐姓埋名的普通人的庸常日子,却始终是藏在心中不灭的梦。萧逸竹一直认为自己属于比较幸运的人,尤其是当他忙了一天,躺在小铁铺后面烧的滚烫的土炕上时。
农忙时给村里的地主打打短工,农闲时就守着铁铺,给乡民们修理农具,萧逸竹在杨庄村的日子过得缓慢而悠闲,以至于他有时半夜醒来,都会怀疑这样悠然的日子是不是一场泡沫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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