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少年郎长长的叹了口气,才继续说:“老头儿倒好,年近半百的人了,自己整天琢磨着怎么让天下大乱就罢了,还逼着我削尖了脑袋,拼了命的扎进官场里给他做探子。你别说国朝行征辟,罢科举。就算是恢复科举,我冯镗也绝不走他给我指的那条路!”
说到这里,冯镗从火上取下烧鸡,不嫌烫的撕了一半下来,把还穿在树枝上的另一半递给冉清流。
他顺着动作凑过去,揽着冉清流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清流啊,你看看,咱们两个现在的日子过得有多好?早年在寺里头,你还是个小沙弥的时候,可曾尝过这等美味?听我一句劝,别再自找麻烦,整日里唠唠叨叨老头儿交代的那些劳什子事情。”
“可是……”
冉清流抿抿嘴,满面为难。
冯镗缓缓放开揽着他的手,斜眸盯着他,挑起一侧的眉毛,浑身的气势随之一变。
“我跟你说啊,你是了解你小师叔我的,向来讲究个先礼后兵。我现在好好的跟你讲,你可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的话,老头儿此去北平,所谋甚大,没个十年八载,估计是回不来的。跟你朝夕相处,管你衣食住行的是你小师叔我!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冉清流低着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冯镗见状,不再故作严肃。眉眼带笑,重新揽住他的肩膀,宽慰他说:“行啦!就算是日后老头儿怪罪下来,你把罪责推给我也就是啦!又不要你担着,你怕个什么?到时候,你就跟他说,就说我刚愎自用、劣性不改,你终日苦言相劝,我就动辄拳脚相加,你实在是拿我没办法。放心啦,老头儿的脾气,向来只冲着我来,几时对你发作过?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冉清流无奈地叹气,眼眸低垂,正对上手中肥的流油的半只烤鸡。
能做道衍的徒孙,在冉清流看来,实在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十年前,七岁的他在集庆寺出家,被一法名灵智的和尚收为弟子。
那一年,道衍被征辟入朝,住在集庆寺,机缘巧合,与灵智和尚参禅论道,有了一段师徒之缘。那时的冉清流曾听师父不止一次的说过,道衍禅师是当世难觅的通才、全才,能听他一席话,尤胜佛前十年苦修。
只可惜,道衍和灵智二人之间,缘分太浅。第二年春天,道衍被朝廷放归嘉定,一场师徒,就此缘散。
冯镗从小由道衍教养,在寺院长大。整日面对的不是枯书杂卷,就是青灯古佛。终于见到年纪相仿的伙伴,得知要离别,便就地哭嚎,撒泼打滚,把个集庆寺闹得地覆天翻。
道衍早年出家,世上也再无亲人。对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小弟子虽然面上素来严厉,但实则却十分疼爱,舍不得看他受半点儿委屈。心知冯镗所想,就索性向灵智开口要人。灵智听后,大喜过望,自然无有不允。道衍遂将冉清流带着,一块儿回了留光寺。
道衍此番离京之前,已有辅佐燕王之意,故而叮嘱冯镗要好生读书,早日步入朝堂,作为他在京中的臂助。但他也很清楚,冯镗秉性率意,素不怕事,但也从不会多管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对夺位纷争,他向来避如蛇蝎,自己一走,他必定不肯遵从安排。
正是因为早已料到此事,所以,道衍才把这事情交代给冉清流,让他从旁督促。可现在看来,冉清流是根本镇不住这个我行我素的小师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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