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负见他勤快,便退到一边去,不知从哪里抱出个大葫芦,摇摇晃晃,里面啷啷直响。
“趁着烧水,先喝几口润润嗓子。”刘广负将那葫芦口上的塞子拔掉,一股酒香径自飘了出来,被那火气一搅,直往人鼻子里窜。他忍不住倒了一口,咕声饮下,笑出声来。他自饮完,把那葫芦递给朱邪从昭,大喝两口不在话下。
待葫芦传到陈敬琼手里,他却未去饮酒,只凑过去嗅了一嗅,说道:“酒是好酒,干喝也无趣。”
“哥哥莫心急,”刘广负说道:“待水开了便烧肉吃。”
“我也不是心急。”陈敬琼转着头看看破庙,说道:“难得我们三人能在此处悠哉一晚,却是这样个破落地方,也没人来助个兴。为此次相聚,你们备得周全,恐怕也有不少好耍的事,不妨说来听听。正好这还有薛朋友在,只当是说说闲话也好。”
“不错不错!”刘广负将酒葫芦取过来,说道:“说段趣事下酒,再好不过。这水是我带来的,看着是一般模样,但绝非普通。”
“水便是水。”朱邪从昭听了忍不住说道:“难不成还是从菩萨净瓶里偷来的?”
“比那神水也不差,”刘广负笑道,“哥哥莫急,且听我细说来。”
“我念着与两位哥哥的约定,头一个月便到处晃荡打听,河东河西走了好几遭,但这世道你们也知道,惨事倒是多,哪里有什么趣事。我生生闲逛了二十余日,却什么也没寻着。”
“眼看日子近了,我也是有些着急。我本在晋州城中盘桓了几日,那一天多喝了两壶,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上来,心下烦躁,出了城便朝北边逛去。因我本就没想好去哪里,稀里糊涂绕了半天的路,到了天黑,酒也醒了大半,还没找到个歇脚的地方。这本不打紧,可外面正是朱李相争,晋梁交兵,两边打得不可开交,我怕糊里糊涂被官兵围了,白白抓走丢了性命,便离了大路,往野地里去。”
“待行得十来里路,我看那树木渐密,是一处老林子,便楞头钻了进去。我自个儿只顾往里走着,心里也没个数,不知道又走了几里,有些乏了,便随便找了棵大树靠着,坐地下歇息一阵。我随身背着酒葫芦,又自顾自喝了半天,正上头时,却听见林中有幼儿嬉笑打闹之声。”
“我当下心中只觉奇怪,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会有寻常人家?兵荒马乱之时,也没有大黑天带着自家孩子出门玩耍的道理。我自是以为喝太多,头晕脑昏失了神,便未去管它。哪知我又喝几口,那孩童叫唤之声更响,渐渐近了,竟似绕着我嬉闹玩耍一般。我这才往四地里去看,应是天黑,老林子里一点亮光也不见,哪里看得见半个孩童的影子。”
“我当下心烦,叫唤两声,却又想了想,这大黑天在荒郊野外,哪里有小孩子嬉闹的道理。这一想不要紧,当即酒便激醒了三分,想那时我跳起来,循声往外慢慢转去,却只觉得那声音忽近忽远,总在前面飘来荡去。我虽什么也看不见,但想这些孩子们不也是摸黑么,便朝着声音追了去。我自认脚力不差,虽在林中难以远视,但凭着我这一身轻功,竟追不上那些声响。”
“我追了一阵,愈发觉得奇怪,不敢再往前赶去。偏偏那声音又在我前头停下,像是在等我。也是我胆大,换做平常人,不得早吓跑了?我却没事一般,稍作小心,一步步跟那声音走去。过不多时,那嬉闹之声戛然而止,抬头看去,竟看见前面有一片亮光。”
“我朝那亮光处走去,树木渐稀,人声渐响,到了近处细看,竟是一座村落。说也奇怪,这村子每家每户都掌着灯点着亮,搭上各处火把,前后几十间村舍是灯火通明。待再近了,只见村中人来人往,话语声,劳作声,其间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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