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回 常山同门意,长作经时别(2 / 2)卫渔1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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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一入战阵之中,乱尘压力骤增,形势逼人,他连开口说话都是不能。须知这加入战阵的乃是那曹仁、曹洪,武功与夏侯兄弟均是伯仲之间,乃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他四人兄弟情深、联手相攻又默契,如同四人同体一般,更兼有利器相助,乱尘不过赤手空拳,如何能敌?乱尘勉力支撑了十余招,眼看便要落败,却听吕布大笑道:“曹兄,我借你一把剑来!”说话间,已是自腰间解了长剑掷在乱尘手中。乱尘得了长剑,手腕连抖,无状六剑的精妙高招登时使出,剑影闪烁处,连指四人要害。形势瞬间逆转,曹仁四人奋力应对之时,心中既惊且赞:“此人竟是这般了得!”他四人手上招式更为猛密,直要将乱尘锁在当中,可手执长剑的乱尘却如同有得三头六臂一般,招式有奇有正、忽诡忽直,速度之快、力道之强,片刻之间,四人已看不懂他剑招的攻守之意,只能将兵器挥舞如风,勉强在乱尘如雷霆压顶的剑势中且战且退、生生苦捱。乱尘长剑挥转,却是不意伤人,将他四人逼至巷口,但见得巷外灯火通明,正是曹操、鲍信等人率军堵在巷口。那灯火耀人,将乱尘苍白英俊的面目照的分明,曹操、夏侯渊等人均是惊道:“是你!”乱尘不知其意,转头呼道:“大军顷至,吕兄快走!”

他见得吕布不动,心头更急,一声爆喝,长剑圆寰一转,径扫夏侯渊四人。四将本就敌他不过,这时又已是瞧清了乱尘长相,更不愿与他为敌,身子往后飞旋,离了乱尘剑势。乱尘迫退了他们,也不出巷,持剑守住了巷口,欲要保得吕布周全。这一时,听得吕布在背后大笑道:“高人不可貌相,曹兄剑术这般了得,吕某不免技痒,来与你领教了!”言毕,双掌环兜,拍往乱尘的胸口,罡力随即迸发而出,乱尘与他连对了四掌,一时把捏不住,退了数个踉跄才堪堪立稳身子,又惊又怒道:“你这是何意?”

吕布却是笑而不语,拳脚招式劈头盖脸地往乱尘压逼过来。乱尘只得持剑见式拆招,但觉吕布每一招皆是势罡力沉,自己犹如站在海潮、瀑布之下,应对着无所不在的沛然巨力。一时间,臂上、面上隐隐作痛,好似已被吕布掌力割了数道口子,更要紧的是,自己诸般剑招变化已甚是繁琐、吕布一双肉掌却是更繁琐数倍,自己的心境便如平静的湖面被狂风扬过般不复平明,每见吕布掌中破绽都觉得似是而非,总是不敢将剑招使全。而这么迟疑间,形势更是瞬息万变,吕布的先手优势越来越大,他长剑只能短击短刺,勉强支撑。

但于吕布眼中,乱尘剑招之精、身法之妙、变招之快、内力之深,除了赵云外,乃是自己下山以来最强的对手,心中英雄相惜的豪气大生,出招全不留余地,全力相攻。一时间,只听二人掌剑相击发出连贯的砰砰巨响,巷外围攻的曹操等人都不堪忍受他二人拆招间所散发的内力压逼,只觉气劲如刀,呼呼刮人,不由得的退了又退。

二人皆是以快打快、以刚对刚,电光火石间已是斗了五十余招,乱尘先前出招还有些滞碍,但此时绝境逼人、灵台反而清明,更思索那日在梦境中寞影传剑的一番演练提携,将无状六剑的诸般精微变化精髓慢慢领悟,于武学理解更是明晰,斗到此时乱尘只觉来自丹田中的真气奔流不息、全然灌注于长剑,犹如长江灌海、汹涌不绝。那只不过普通的长剑,硬是被乱尘灌注的内力生出了三尺剑芒。

吕布见状大笑,越斗越勇,左右双手更是不断变换了数般精妙掌法,乱尘虽是处于下风,但长剑舞颤沉着以对,一时半刻间吕布倒也奈何他不得。

正斗到酣处,听得马蹄声得得作响,那袁绍已是领兵驰至,他老远的便看见吕布,咬牙切齿的道:“放箭,放箭!”他帐下弓手待要张弓,却见一条白影闪过,已是夺了数张弓来,口中更是呼道:“休伤了我师弟!”袁绍瞧的清楚,此人正是方才盟台上与吕布酣战的赵云,想他是公孙瓒的部将,气不打一处来,高声骂道:“赵云,你反了不成?”又是令张郃、高览、淳于琼等部将阻拦赵云,赵云受得众将围攻,不能相援乱尘吕布、正是焦急间,忽是听得沉吟不语的曹操说道:“曹家诸将听令,谁敢发一只箭来,你们便斩他一只手!”夏侯渊诸将领命抽刀,一时间剑拔弩张、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那吕布瞧得分明,心道:“今日我与小师弟已是尽兴,他仍不识得我……看来这兄弟亲近之缘,只能他日再叙了。”他哈哈大笑数声,道:“告辞!”身子纵然连提,仿若流星破空,转眼便没了踪影。

乱尘暗叹一口气,立在巷口正出神间,只觉得手中一轻,手中的长剑已是碎成寸于大小的碎片,想来是方才与吕布一番激斗,二人罡力冲撞,这长剑不过寻常硬铁,如何承受?他复又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吕布果虎狼也!只不过赤手空拳便已这般了得,要是以兵器相斗,我可捱得过十招?”

这时,那曹操走上前来,挽住他的手,大笑道:“小弟,可是找到你啦!”乱尘并不识得他,讶道:“这位大人,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可是弄错了?”吕布既走,赵云亦从张郃高览等人的围攻中脱身,走至曹操身前,躬身说道:“曹大人,这一位乃是在下同门师弟,他不谙世事,方才多有鲁莽得罪的地方,还请大人大量。”他言下之意,便是以为曹操记恨方才乱尘袒护吕布、要与他为难,却殊不知乱尘已是明白这曹操的话中之意——曹操已经知道自己乃是他胞弟,如若不然,方才袁绍欲要射箭尽杀自己与吕布,他缘何不肯?

但听那曹操说道:“赵云将军言重了。乱尘乃是曹某自家兄弟,我这个做大哥的又怎会责怪于他?”夏侯兄弟、曹仁、曹洪等人也已是围上前来,那曹仁素来沉稳厚毅,今日大喜之下,亦是笑道:“想来左慈真人乃天外逸仙,教了二名徒弟,都是这般的了得。了不起,了不起!”他这般一说,曹家诸将均是哈哈大笑。乱尘与诸位兄长相认,本也开心,可脑中旋即想过徐州一事,面色又是由喜转悲,羞赧间竟是不敢直视曹操。曹操知他心意,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小弟,你的事情父亲已在信中尽是说了……你彻夜不归,他老人家担心的紧,又是寻你不到,便飞鸽传书与我,要我尽遣斥候、打探你的下落。今日终是寻得了你的消息,他老人家也是放心了。”乱尘口中嗫嚅,道:“我……”曹操低声道:“小弟,此处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大哥应付了袁绍,咱们回府去再慢慢说。”他见得乱尘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拨开众人,行至袁绍马前,拱手道:“这一位乃是曹某舍弟,他久在山中修习道术、不通这世间礼教,做了些不明不白的错事。盟主可否念与孟德的旧友情谊,饶了他这一次,孟德将他带回好生说教一番。眼下攻关在即,舍弟武功高强,他日尚有将功赎罪之处,盟主,您以为如何?”

袁绍也当真是倨傲无比,坐在马上,眉毛一竖,方要下令捉拿乱尘,他身后站出一人,那人身材清瘦、面色白净,乃是冀州牧韩馥的军师,名唤沮授,只见那沮授伏在袁绍耳边嘀咕了一阵,袁绍面上阴晴不定,想了好久,方是勉强笑道:“孟德兄,你与我相交已久,怎是说得这般见外的客气话?这位小兄弟武功精强,乃是我军之福,我又怎会责罚于他?”曹操呵呵笑道:“看来是孟德多心了。”袁绍又笑:“孟德兄,那汜水、虎牢二关城高墙坚,我等领兵之人自当细细谋划,不可令得兵士枉死。你素来智谋过人,为我出谋划策可好?”曹操笑道:“盟主这是什么话,我既为盟主账下之将,定然要听您约束调遣。”袁绍点了点头,道:“甚好。明日酉时,我在中军帐中侯得诸位同来。”言毕,在马股上重重一拍,领了大队人马扬长而去。

袁绍一走,赵云拉过了乱尘,说道:“曹太守解围大恩,赵子龙铭记在心、没世不忘。只是今日我出来亦是久了,主公怕是要寻我,这便向大人告辞了。”曹操见得他拉住乱尘欲走,不由笑道:“赵云将军,你以为我方才所言的尽是虚妄之言?”赵云并未听过乱尘言说他的身世,误以为这曹操另有用意,当下便将乱尘拦在身后,面带警觉,说道:“曹大人意欲如何?”曹操微微一笑,道:“看来赵将军信不过我……乱尘,你是否为我曹家之子?我又是否为你兄长?”赵云转头来看乱尘,但见乱尘目中百色交集、重重的点了点头。正疑惑间,听得乱尘缓缓说道:“二师哥,这其中因缘乃是小弟的家事,故而之前未曾与你说了……我……我并非有意瞒你。”赵云素来体人,笑道:“师弟,你兄弟重逢、本该是欢喜之事,师兄又怎会怪你?”乱尘又要再言,却只见他面露微笑,对那曹操拱手说道:“曹太守既是我师弟的家亲,我便将师弟交与了你。明日酉时,咱们中军帐再会。”

他又与乱尘嘱咐了两句,方是辞了众人。曹操见他这般雄武英姿,心中喜欢非常,直是叹道:“这般英才,果乃天之良将。我孟德若是得之,大业何愁不成?”他叹了一阵,拉住了乱尘的手,往陈留太守府去了。

行了一阵,见得高楼大院,门前灯笼高挂,匾上以烫金大字写有“太守府”。府前守将于禁、乐进二人见得曹操等人,迎上便拜,曹操笑着扬了扬手,道:“起来罢!”二将立起身来,抬头正是瞧见乱尘,但见他剑眉俊目、英气自发,心头均是大赞:好一个翩翩少年!

曹操手指他二人,对乱尘道:“这两位名唤于禁、乐进,皆有万夫莫当之勇,大哥我举事时便来相助了。”乱尘拱手道:“乱尘见过两位将军!”于禁乐进二将皆是精细之辈,初时见得乱尘与曹操有得几分相像,此刻又听得曹操言语亲昵,脑中均是想起一桩画像来——前几日,曹老令公飞鸽传书,说是在徐州城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幺子,此子名唤乱尘,这些年在那常山上随那左慈真人修心向道,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只是不知怎的起了误会,陡然失了踪影。老人家心中挂牵爱子,便请画师摹了他的模样,随书信一同传至主公手中,要主公广遣兵马去寻得他踪影。这几日虽是忙于各路诸侯会盟,但众人亦是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这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又如何能轻易寻得?没料到机缘巧合,今日竟被主公遇到了。他二人皆是忠心耿耿之辈,见得他兄弟二人相认团聚,均是欢喜非常,对乱尘拜道:“末将拜见公子。”乱尘向来不喜欢他人对自己这般大礼,忙是伸手来扶。

曹操知他心意,笑道:“快起来罢,大家都是自己人,再是这般的客气,让袁绍那厮知道了,又要让他嫉妒了。”想那袁绍虽与袁术为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二人素来不合,这曹操以此为梗、自是说的风趣,众将闻言均是哈哈大笑,一齐进了府中。

乱尘随得曹操入了府中大堂,在祖宗牌位前又是拜了,众人方是按照官位高低依次而坐,其间曹操身边谋士戏志才与那武功校尉李典亦是来见,再加上曹氏宗族的家臣与子侄辈,这太守府正堂本不甚大,这一时坐了数十人,自是觉得拥挤。

乱尘虽是在徐州见过这般的大场面,但他骨子里喜静恶动,见得这么多人时不时的笑望着自己,竟是有些生分。曹操瞧在眼中,笑道:“小弟,今日这堂中坐着的都是自家的兄弟,咱们曹家枝繁叶茂、人才济济,如今又出了你这般的高才俊子,正乃是先祖荫德,你莫要学个姑娘家扭扭捏捏的,叫大家笑话了。”他这般一说,众人又是大笑,乱尘亦是不再觉得尴尬。他从旁听得众人商谈军情,虽是烦闷,但见得诸位本家兄弟有说有笑,而兄长曹操端坐主位,或点评、或吩咐、或下令,诸般言行皆是统分有秩,心中不由生出了从未有过的融融乐意。

不知觉间,府外更夫已是敲了二更的梆子,今日军政之事也已是商谈的差不多了,那谋士戏志才陡然问道:“主公,袁绍新为盟主,却不急于领兵相攻汜水关,反是要咱们明夜去他中军帐里赴宴,您觉得他是何用意?”

曹操沉吟半晌,反问他道:“志才以为如何?”戏志才微微一笑:“主公乃是袁绍相识多年的老友,他的脾性又怎会不知?”曹操故意要考量于他,摇头笑道:“不知,不知。”戏志才笑道:“袁绍志大才疏,偏偏又喜功好名,这一次承蒙主公鼎力推举、成了这关东诸君盟主,自然要大操大办,好向世人显得他的威风,此为其一;其二,我听闻袁绍新近从韩馥那傻子处得了一桩宝贝,便是因为这桩宝贝与那刘虞起了争执,想来这其中定有文章。况且,他在这攻关闯城的节骨眼上请了咱们,又请了公孙瓒、陶谦这些与他素来不对付的人前去赴宴,总不是大发善心,要与大家伙共享太平盛世来罢?”

他说得风趣,引得众人大笑,曹操却是沉吟许久,方是说道:“志才,你可知我在袁绍身边见到了什么人?”戏志才见他问得郑重,面色一紧,道:“何人?”曹操一字一顿的说道:“沮授。”戏志才闻言神色更紧,道:“是他!他竟已是明目张胆的随在袁绍身边……沮授此人深谋多智,与那田丰俱为河北谋才翘楚,他既在袁绍身边出谋划策,看来袁绍这一次定然会有大动作。”曹操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是如此作想。”那夏侯惇陡然惊道:“孟德,既然袁绍这家伙不安好心,咱们不去便是。”曹操望了他一眼,却是缓缓摇头,道:“元让,他既为盟主,咱们若是不去,便是抗令不为。”夏侯惇道:“那有什么?他这狗屁盟主难道还可动得咱们不成?”夏侯渊道:“哥哥莫要说些胡话,他袁绍虽不能动咱们一分一毫,但身为盟主、便可调兵遣将,咱们若是不奉其号令,这关东联军的联字如何称谓?联军不成,又有谁能独力对付董卓?”曹操点头说道:“妙才此言正矣。明日宴席,咱们一定要去。只不过为免那袁绍玩什么幺蛾子,咱们不能全应了他,只能我一人前去。”

乱尘聪慧无比,当下便明白兄长言下之意——那袁绍奸猾,说不定会对他不利。若他一人前去赴宴,便是有个三长两短,也不至于害得曹氏宗族覆灭。他心头一热,说道:“大哥,我陪你去。”曹操笑道:“大哥前去赴宴,定然要长谈军政的琐事,你不喜欢这些兵者诡诈之道,如何要去?你且在我府中安心住了,待兄长攻入洛阳,再带你咱们在洛阳的大宅里喝酒吃肉。”乱尘明白他的好意,伸手握住他的拳头,说道:“我与大哥乃是骨肉至亲,你这般孤身赴险,我如何能以心安?”

夏侯惇、曹仁等人闻言,亦是争相说道:“我去!”、“我也去!”曹操眼望众人,目中欢欣,却直是摇头说道:“我意已绝,你们休要再言。”他与夏侯惇等人虽是宗族兄弟,但素来威严沉毅,众人均是敬畏于他,又知他素来果断,这一刻见他神情坚毅、便知不可更改,便不再争。反是乱尘执意又劝,那戏志才笑道:“主公,乱尘公子武功精强,他与你同去也非是不可……那袁绍不做手脚便是罢了,若当真意有所图,以得公子今日的战绩,想来袁营之中没人留得住他。”曹操道:“这……”乱尘听这戏志才为自己说话,对他好感渐生,说道:“大哥,戏先生都是这般言说了,你便让我去了罢。”曹操想了许久,但见得乱尘眼中光华濯濯,这才道:“那明日便多要仰仗弟弟了。”

他见得堂中红烛已是将灭,而今日诸般事情已是议定,便道:“今日时辰已是不早了,诸位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咱们各依安排,这汜水虎牢二关还等着咱们攻取呢!”众将齐声应诺,渐自散了。

这一夜,乱尘与曹操同床夜话,直说到天色将光。他二人本是同胞兄弟,话题一旦说开来,自是止将不住。乱尘对得这位大哥颇是亲近,但凡他有所问起,将自己的所有事情都与他细细谈了。曹操听得他这些年来的诸般奇闻,又有欢喜时、又有伤心处,但毕竟兄弟团聚,欢喜多于伤心。那鸡鸣又响,二人方是沉沉睡去。这一睡,已是到了傍晚未时一刻。二人起床梳洗,然后同去中军帐赴那袁绍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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