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方兴俯身下拜叩头,连忙拜谢老者救命之恩。先是射杀两只野猪,又击杀两个赤狄斥候,这恩情债可是越欠越多了。
老者似乎年过五旬,身法却如此迅捷矫健。若不是对方施救自己在先,就他那神出鬼没的身手,方兴绝对会将他认成野鬼山魈。
老者依旧对方兴爱搭不理,淡定地从赤狄斥候尸体上取出长箭,不紧不慢,看得方兴不由发愣。
“来,搭把手!”
老者的声音洪亮而沧桑,极富磁性。
见方兴还在神游,老者摇摇头,提高了音量道:“嘿,说你嗬!”
方兴这才清醒,发觉老者正在和自己说话。
在方兴听来,老者所说虽是华夏族语言,但口音却大有不同。且一字一顿从口中挤出,显得突兀。一时间,辨别不出这究竟是太久没同人言导致的结顿,还是外族人刚学说华夏语言之生硬。
真是个怪人!
方兴不及细想,既然恩人喊自己去帮忙,自然乐得效劳。
“恩人,何事效劳?”方兴走上前去,毕恭毕敬道。
“埋鬼子!”
“这……埋于何处?”
“坑!”
方兴转头,这才得以近距离“参观”那困住老彘王的陷坑。
好家伙!那陷坑少说也有两三丈长宽,里面暗器密布,依稀还能看到其他野兽的尸骨,散发着血肉腐败的恶臭。别说是老彘王,怕是二十头野猪掉下去也填不满。
方兴目瞪口呆。
老者也没觉得指望不上方兴,弯腰抱起一具赤狄斥候双腿,便往陷坑的方向拖曳。春天林子潮湿,地面泥泞坎坷,老者竟有些吃力。
方兴赶紧上前,伸手准备帮老者抬尸。可他又哪有什么搬尸经验,想也没想,便抱住死尸脖颈和脑壳,又因赤狄鬼子死相太过狰狞,方兴不敢多瞧,紧闭双眼。
死尸的分量可比活人重多了,搬了没几步,方兴便气喘如牛。突然,只觉得一股热流涌到双手,方兴心下一惊,赶紧把手抽出,放在鼻前一嗅,差点昏死过去——死人脑浆!
老者把一切看在眼里,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喃喃道:“真是废材!”
显然,那老者决定自食其力,费老大劲把两具赤狄斥候的尸体丢进了陷坑,又往上填了几层枯叶,又恢复隐蔽之状。
等老者忙完这一切,方兴还沉浸在恐惧和眩晕中,从小到大,他何曾碰过人类尸体,尽管眼前是死有余辜赤狄鬼子。
人心就是如此微妙——死虎人人敢摸,活虎无人敢碰;活贼个个喊打,贼尸人见人怕。
“喝水!”老者递给方兴一个水袋,接着道,“死人有何可怖?若是老朽晚上一步,现在所埋者便是你也!”
“此言虽不中听,但也不错。”方兴颤颤巍巍,接过水袋,大口大口往嘴里倒,凉水下肚,这才觉得心神稍定。
刚想找话题来化解自己的尴尬局促,不料老者率先发问:“你叫方兴?”
“然也,恩人何以知晓?”
“你方才自报名姓,反倒问老朽。”
“唔。晚辈正是名唤方兴,取’方兴未艾’之意,再谢过老人家救命之恩,必涌泉相报……”方兴顺势要拜。
“报?拿甚来报?”老者皱了皱眉,便伸手去扶方兴,“小子真是啰嗦嗬!破礼数颇多!”
方兴此刻腿脚瘫软,既已跪下,任凭老者力大,一时间扶得吃力。
“免礼嗬!老朽消受不起!”
“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
“尊甚么姓,大甚么名?老朽一山野猎叟,要姓名何用?”
“恩公此言差矣!亲如家父者,也未曾一刻之间救过我两命。恩人之情,方兴今生报答不尽,来世还得欠一条。”
“贫嘴!”老者被方兴逗乐,始终压抑的氛围突然变得诙谐,“老朽指望你这废物来报恩,怕是得晦气到下辈子!”
“还请恩公赐个名讳,我好回村里给恩公立个牌位,早晚供奉,祈福祷告。”
“牌位?!小子,你倒恩将仇报,这就咒老朽归西?”
“恩公误会!”方兴赶紧摆手,解释道,“赵家村人知恩图报,只要是对己有恩之人,皆把其名讳刻在木牌之上供奉,祷告恩公长寿多福。”
“这倒像话!”那老者不置可否,“大恩不言谢,真要报恩,倘若他日老朽有难,你切莫推脱!”
“方兴对天起誓!他日若恩公若有驱驰,哪怕刀山火海,万死不辞!”方兴正色下跪,又叩了三个响头。
老者见方兴神情不似作伪,抚掌笑道:“好极!小子先平身,老朽告知名姓便是。”
方兴大喜,起身又躬身作了一揖。
老者思索片刻,道:“老朽本家乃是胡氏,你便叫老朽‘老胡公’罢,如何?”
“恩公老胡公在上,受……”
“行了,起来罢。”老胡公打断方兴,又好气又好笑。常言道“礼多人不怪”,心里不禁对眼前少年多了几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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