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章 精卫衔木填东海,百转千回夷为田。(2 / 2)张大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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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把他扶进僧房,为他推拿按压,可还是无济于事。

第二天,和尚与六子同样是忍气吞声地侍候他们,可能是昨晚的事使得壮汉心情不爽,稍不如意就会拳脚相加。

他又对庙里的泥像发生了兴趣,从大殿看到了配殿,见慈眉善目的铜官端坐在殿堂正中,手举铜锭,脚下撒满铜钱,双眼俯视众生,一幅财富满满的样子,他撇上一眼出去了。

东配殿里供着地藏菩萨,这大愿地藏王菩萨单腿盘坐于山石之上,面形圆润,神态安详,身着袈裟,左手持摩尼宝珠,右手持锡杖。身侧立二弟子,左为闵长者,右为道明和尚,仪态端庄,安静祥和,李白有诗赞道“本心若虚空,清净无一物。焚荡淫怒痴,圆寂了见佛。五彩图圣像,悟真非妄传。扫雪万病尽,爽然清凉天。赞此功德海,永为旷代宣”,那吐蕃汉子拜了一拜又去了西配殿。

这西殿供的是观士音大士,塑的是菩萨怀抱男孩,右手拿着一枝杨柳,左手捧着一个水碗的送子观音像,他也拜了拜。

当看到菩萨身后的护法韦陀时,他的眼睛一亮。护法手里的那根金刚降魔杵在朝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用手指弹了弹,是纯铜打制的,不是泥塑的,他左左右右地端详着。

壮汉急切地喊来和尚询问详情,和尚无比自豪地说:“这是本寺的镇寺之宝,是当年用铜山的铜晶锻造成的,此处独有,别无二例。”

柳和尚正兴致勃勃地述说着,“咔吧”铜杵被那人从韦陀的手里拔了出来,用手掂了掂,留下一句,“正合适。”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和尚为如此暴力的举动吓呆了,当他省悟过来后,自己恼恨地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自从吐蕃壮汉得了铜杵真是爱不释手,没事就在院子里舞上几下。

那孩子在僧房里陪着他父亲,而病歪歪的汉人如果你不仔细找寻,是注意不到他的,不定在哪个阴凉处躺着呢。

几次柳和尚示意六子伺机逃跑,可一提这事船工就两腿抖若筛糠。

正当和尚又一次下定决心蠢蠢欲动时,山门外突然来了个老叫花子,几缕银发飘散脑后,头顶发迹稀疏,方头大耳,满脸的坑坑包包,身上穿件破旧的麻布袍子,腰里系着酒葫芦,还拄着一支竹杆蹒跚地走了进来。

“老乡,给口吃的吧。”壮汉放下架势看了乞丐几眼,倒是客气地拿来些凉牛骨头让他在院子里啃。

乞丐正吃着,小孩搀扶着失明的红胡子走出屋子,坐在石凳子上晒太阳。

“巴桑,来外人啦?”师父问徒弟。

“一个老叫花子,挺可怜的,我给了他些剩骨头。”说完他又呼呼地舞起杵来。

红胡子点了点头,咂吧着嘴同情地感叹道:“在外不易呀。”

老乞丐放下手里的骨头回应说:“是呀!生活艰辛呀,老弟,你这眼睛是怎么啦?”

“瞎了。”红胡子先低头后又抬起头迎着阳光苦笑着,“老哥,听声音你比我大,我就叫你老哥吧。”

乞丐放下碗站起来说:“既然你叫我声老哥,就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如何?”

西域人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循声偏过头来诧异地问道:“老哥,你还会治病?”

“略知一二,你把手伸给我。好,你等一下我把把脉。”乞丐捏着对方的手腕,轻轻地点着头讲给他听,“你这是脾经气血上冲腹部受阻于带脉,而后气血逆转下冲使下肢麻痹。你的眼睛也是因你行功太急,致带脉堵塞,腹部气血不足,冲脉自上灌入致使头脑亏空,双目缺血而失明。急功近利是疾症之表,蟾蜍之毒才是众症之源。如果不能化解毒素,你终会暴毙身亡的。”

西域人听后佩服得五体投地,低声神秘地告之,“老哥果然高明,我这金蟾功是家传绝技,先祖没有人能练到七层功力的,都是中途暴死而僵,我这病不知老哥能否医治?”

乞丐犹豫着半天没说话,思量再三才说:“你怨气太重,暂时是医好了,但最终怕不能救你,反而是害了你。”

红胡子没有隐瞒坦然道:“是呀,血海深仇啊!老哥,这个你也能看出来。我叫欧阳琢玉,是西域回鹘人,世代居住天山。我有个妹子嫁了个好人家,妹夫是回鹘保义大王的仆射,夫妻俩恩恩爱爱生活在漠北,还有了孩子。可祸事从天而降,那年他们奉大王之命出使大唐,行船走到黄河孟门被水贼给劫了,强盗图财害命,就连我那刚过百天的外甥也不放过,一把火都给烧了,灭绝人寰,天理不容啊!”

西域人双手紧紧抓着袍子有些哽咽了,“我听到消息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后了,老哥,你说我是啥心情,我日夜兼程只有一个念头,报仇!为我世间最亲的妹子欧阳成璧报仇,为我可爱调皮的小外甥顿不言报仇,为我那忠厚重义的妹夫顿其里报仇。我一路寻访来到中原,用重金打探到是浊浪五贼干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可你没有那么残忍,你并没有杀他们,对吧?”老乞丐打断了他。

红胡子大吃一惊地叫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没杀人?”

乞丐不慌不忙地回应:“我就是个要饭的,走南闯北,爱听个张家长李家短的,你说的二十六年前那回鹘商船被劫的事,我刚好在风陵渡,有人传是浊浪五友他们干的。”

“是浊浪五贼!”西域人切齿地打断了老乞丐的话。

“好,是浊浪五贼。他们劫了船,一把火连人带船都给烧了,我至今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他们这样无情不仁,赶尽杀绝呢?这不是以往的江湖手段呀。后来又说老大水鹰子鲁寻风全家都被蒙面人给杀了,老二钓鱼郎白可长的父母及全村人也让神秘人焚了尸,老三赤链蛇薛大德、老四点水燕子柳吉辰、老五帆上雀陈瑶之尚无家小,更不知家乡何处,故躲过一劫,现都只身逃亡在外,音信皆无。杀死这么多人的不会是你吧?”

红胡子好像还在回忆,下意识地摇着头说:“不是我做的,我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血流成河了,可能是别的仇家做的!”

“官府!准确的说是北衙和回鹘的人。”乞丐不容置疑地下了结论,皱起眉头又自语道,“不知道这五贼和朝廷又有什么瓜葛呢?”

红胡子不耐烦地摆着手说:“他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只知道我妹子一家三口是死在他们手里的。到目前为止,我连他们的毫毛也未碰过,只是放了几把火。而且还知道五贼中只死了一个,水鹰子鲁寻风的崽子也没有死,被他大伯黄河灵鸠鲁寻波给救走了,这五个人必须死!我在黄河边上发过誓,一定要让他们为我妹子一家人抵命。”

他激动地用拳头擂着前胸,可突然停住了,极其消沉地说,“可现在完了,眼睛瞎了,腿又瘫了,成了个废人,还能干什么呢?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恨他们这些畜生,也恨我自己成了废物。天亮了我豁然开朗终于想通了,我还有愤儿呢,我没有完成的他可以接着报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上个月听说在玉山有个小孩使出弹指神功,天底下只有黄河灵鸠鲁寻波会这门功夫,我就带着徒弟、儿子出天山奔江南一路寻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在沙洲敦煌碰上了这钓鱼郎白可长,他已染上了芙蓉花瘾,就剩半条命了。那时他正在沿街变卖我妹子的首饰,想去换花粉吸,被我们碰个正着。我把他一同带来了,等找到鲁寻风的崽子一并押到孟门给我妹子祭坟。”

老乞丐听后叹了口气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红胡子阴险地笑道:“去金陵,我们在玉山打听出,那孩子是和一群贩私的在一起,那伙人半个月前为官府运完粮食就去洛阳贩私盐了。我计划好了,在金陵以逸待劳候着他,决不能让他漏网。”

乞丐又长叹一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给你治病不难,但冤有头债有主,希望你不再伤害无辜就好。”

他走到其身后,沿西域人的腰间带脉穴、五枢穴、维道穴依次拍打,又示意那徒弟和孩子注意观看,“冲、任、督三脉,同起而异行,一源而三歧,皆络带脉。你们一个时辰如法拍打一次,再喝上我这葫芦里的蛇酒,不到明日此时,他自会恢复如初的。”

他解下葫芦送于红胡子,让其喝上一口,并再三叮嘱一日内不得行功用力。

那徒弟和孩子感激地下拜道谢,被老乞丐一把托起,“不必行此大礼,你们一定要记住回天山后,一定要自配七蛇高粱酒自行化毒,否则不能继续练功。这七种蛇是依《神农本草经》中记载的五步蛇、眼镜蛇、竹叶青、赤练胎蛇、金环蛇、银环蛇、蝮蛇,以鲜蛇剖腹除肠杂后泡在高粱酒里,封藏一年方可饮用,只有身受巨毒者才可使用,正常人饮用滴酒即毙,每日一口不可贪恋。”

“我看见了,我能隐约看见影子了!”坐在石凳上的西域人惊喜地喊道。

见此情景那做儿子的高兴得手舞足蹈,徒弟快步跑入下屋。

白衣孩子一会咧着嘴看看父亲,一会笑着看看老乞丐,他不知说什么感激的话可好,充满感激地一个劲地问:“老伯,您贵姓啊?”

老爷子想了想回答他:“我那爱捅娄子的孙子姓庄。”

“喔,您是庄老伯!”那孩子感到弄明白了。

不多时从下屋走出吐蕃汉子,端着热腾腾的牛肉汤,双手奉上真诚地说:“大叔,没什么好招待的,先喝点肉汤吧,晚上我再露一手,烤只全羊给您吃。”

老乞丐也没有客气,接过碗来大口地喝着。乞丐把汤喝净放下瓷碗,用手抹了一下嘴巴,起身告辞道:“吃饱喝得啦,羊就不吃了,我还有重要的事,各位就此告辞吧。”

那三个人再三相留,请他吃完晚饭再走。见乞丐执意告辞,西域人在儿子的搀扶下站立起来,坚持要亲自相送。

趁这个时机,柳和尚也顾不得六子了,悄悄地溜到殿后,想翻墙逃脱。可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这两条腿就是使不上力气,身体悬在墙上,腿就是攀不到墙头,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咯”的一声,他看到右脚边的墙上嵌入了一块房瓦,正好可以借力踩踏,也容不得多想,伸脚踩住立足稳了,一使劲撑起全身爬了上去。

和尚回头留心向院内一看,殿后的墙根处那病歪歪的汉人正面朝里躺着,他的头底下枕着两块同样的房瓦。

小沙弥哪敢言语?心里暗自说了声谢谢,纵身跃下围墙,使出吃奶的劲向石谷村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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