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心有余悸地把前前后后讲了一遍,那众乡邻有人恨得一跺脚骂道:“这几个畜生,偷吃了我的大水牛,看我怎么活扒了他们的皮!”说这话的是吴老爷子。
六子家里的急得是一口气没上来,仰面向后倒去,幸亏有眼疾手快的把她架住,是抹拭前胸,又捶打后背。
这几个正忙着救人,那边徐二媳妇破马张飞地喊着:“拉四,吴阿嗲的牛是切了,那可要救救我那几只羊啊!”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人说是人命关天不容迟缓,应该组织起来上山救人;也有人说人家武功高强,应该赶快去报告县里,让官府派捕快来。
半天也没个定论,张员外清了清嗓子,大家马上安静下来注视着他,“人命为大,救人是首要的!各家青壮年都集合起来操家伙上山去救人,他们不是有武功吗?但我们人多呀,要虚张声势把他们吓跑。吴老爷子,你年纪大了,就不要去了。把你家大牛、二牛喊来。徐二侄媳妇你家徐二在家不?把他也叫上。”
徐二媳妇眼珠一转答道:“我们家里的上午寻羊的时候把脚给崴了,现在还在床上趴着呢。”
吴老爷子听她这么说,也支支吾吾地推脱道:“大牛去县城送笋干未回,二牛一早就去他姨家了,今晚都不回来的。”
问问这个,问问那个,都不凑巧,没有一个人有工夫上山。
员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双手一摊无奈地说:“唉,如果这是十年前,我一个人背上龙泉剑就能独闯虎穴。可现如今我走路都费劲,别说是上山啦,嘿,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他眼噙泪水俯下身子,好言安慰着六子家里的,“你先别急,这天就要黑了,满山的毒蛇也要出洞了。再加上歹人武功确实了得,我们眼下又没有人手,还需从长计议呀。乡亲们都尽心了,等明天一早咱们再商量吧。”
众人听员外如此说,都像是已经全心全意,竭尽全力了,如释重负般轻松地散去了。
几个女人劝慰着六子家里的落在后面,那妇人哭哭啼啼地也回去了。
饭后客人们被安排停当,看已是日落黄昏后,德儿、逍遥、浣儿、致通、励儿和义方由张家姐妹陪着去村里闲逛,经过前院瞥见张员外、寒山、拾得、秦靖、周朴和方干、李频在翠竹下谈诗论赋。
李频正吟着:“望月疑无得桂缘,春天又待到秋天。杏花开与槐花落,愁去愁来过几年。”
员外带头说:“好,潇洒人生,脱俗随缘。”
方干扑哧着嘴抢着要和上一首,唇齿漏着风说:“各位老吃,我就以这花为题,听着。平明方发尽,为待好风吹。不见移来日,先愁落去时。浓香薰叠叶,繁朵压卑枝。坐看皆终夕,游蜂似有期。”
周朴拍着大手赞道:“好,妙,好个先愁落去时。我也与方兄和一首五言的,是,桐庐江水闲,终日对柴关。因想别离处,不知多少山。钓舟春岸泊,庭树晓莺还。莫便求栖隐,桂枝堪恨颜。”大家齐声喝好。
周朴恭敬地请求两位大师赋上一首,尤其是能感悟人生之道,指点迷津的。
寒山看了看大家,摇了摇头,乐呵呵地应道:“人问寒山道,寒山道不通。夏天冰未释,日出舞朦胧。似我何由界,与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还得到其中。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碛碛风吹面,纷纷雪积身。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大家听得如同漂浮于茫茫云海,体味诗中的寓意高深莫测。
员外惭愧地看着大家说:“老夫从小习武,不谙诗文。师公留了下几套剑法,甚有诗意。我就念一套给你们听听,这套剑法名为二十三招天姥剑法,是这样说的,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小英雄们未再听下去,嘻嘻哈哈地走出院子。
这山村倒是不小,一条石板古道贯穿东西,古屋古树,古铺古桥,黑色布瓦,镂空雕梁,堪比小的集镇。
出了村口,忽见远处毛竹林边有几个人正拉扯着一个妇人,这妇人决心已下誓不回转,手握利斧哭喊道:“铜山寺我是去定了,我一个人去救孩子他爹,就是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几个女人不住地劝着天黑、路远、毒蛇、强盗,所有的危险困难都说遍了,也没能改变她的决心。
劝阻的还有逃出来的柳和尚,他一再地埋怨自己当初没能拉着六子一起跑出来。
面对此情此景几个小英雄为之动容,侠义之心怦然而起,逍遥坚定地看了看德儿,又看了看致通,那两个人同样坚定地回望着她。
“大嫂子,如果你信得过我们,我们替你去救人,保证还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大哥回来。”
说完,逍遥回过头向张家姐妹问,“你们认得路吗?”
两个女娃子犹犹豫豫地相互看着说:“每年倒是去过一两次,可那时我们还小,天又快黑了。”
“由我带路!为了救人,纵使明知山有虎,跨步偏向虎山行。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还不如你们几个孩子?”小沙弥也激起了侠肝义胆,自告奋勇地挺起胸膛。
一个老婆子在旁提醒道:“这太阳快要落山了,满山的银环蛇总是在夜间出没的,还没等你们走到铜山寺那山坳呢,只怕就被毒死了。”
逍遥无畏地一笑,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袋,袋子里装着各色的陶瓷小瓶子和香囊。
她把香囊分给其他人,让他们绑在小腿上,又拿出绳子把各自的裤腿扎紧了。
和尚嗅了嗅鼻子问:“阿弥陀佛,小宁,你这香囊里可有大蒜?”
逍遥正劝着义方不要同去,她随口回复道:“不愧是出家人,对五辛就是敏感。这里面是捣碎的牛黄和大蒜。”
和尚低头嘟囔着:“两天里又是杀生,又是五辛,我看我这庙里是待不下去了,明个我就回寿州盛唐老家去。”
逍遥看大家都捆绑好了,也不去和义方再费口舌,嘱咐德儿照顾好他,便一挥手迎着夕阳走在头里。
瑰丽的夕阳渲染了半边世界,毛竹迎光的一面被抹上了一层金黄,逍遥边走边折下适合的竹枝,逐一递给大家,让他们学着她的样子边走边往草丛中扫扫划划。
走在寂静的山路上,林子里渐渐暗了下来,只是偶尔的几只萤火虫点缀着墨色的山谷,草丛中时而传来稀簌之声,大家心里明白那是蛇。
突然从山坡上跑下一人,白衣白袍动作敏捷,可那身后的两点亮亮的香头步步紧跟,速度也奇快。
逍遥脚底运力施展凌波微步,脚下似沾非沾,形如蜻蜓点水,瞬间飘到那个人的身后,正好堵在尾随之物的前面。
借着皓月的银辉大家看清,是一条近半丈长的银环大蛇。只见这畜生黑白环相间,背脊高扬,吐着细长的毒信,那香头就是它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逍遥。
逍遥与大蛇僵持住片刻,听她唇齿间发出嘶嘶的声音,那蛇屈服般匍匐转身,眨眼间隐没于草丛里了。
大家把那白衣少年围拢起来,问讯他有没有被伤到,那少年感激不尽地回答:“诸位来得太及时了,再晚一会儿我就被它追上了!”
逍遥用竹杆打了他的腿一下笑道:“你没听说蛇是草上飞吗?你还往下坡跑,不等着挨咬吗?”
她狐疑地打量着他问,“你是西域人吧?听你这口条就像,这么晚了出来干啥?”
少年抱拳回答:“在下,天山欧阳愤。由此经过,本想趁天黑前抓几只鸟,没想一时贪多,才遇此惊险。”
这时月亮从云层里探出身子,众人仔细端详他,这少年皮肤白皙,碧眼珠,双眼皮,高鼻梁,尖下颚,头发带卷,仪态不凡。
柳和尚张大了嘴巴叫道:“是你!他就是寺里的那个孩子。”
这一喊少年也认出了和尚,他躬身再次施礼道:“小师父,你也看到了,白叔叔实在是走不动啦,休息几日我们就会离开的。这几日多有得罪之处敬请海涵,我师兄损坏之物我会赔偿你的。”
大家见他如此通情达理,不像是个坏人,就将救回韩六子的打算说于他,不出意外他满口答应了。逍遥也取出香囊给他戴上,众人沿着山路向铜山寺赶去。
虽说是仲夏,可山谷里的夜晚还是凉风习习,离很远就看见铜山寺里起火了,逍遥提鼻一闻一股子刺鼻的腥味飘来,她紧张地说了声不好,引着众人往寺里急奔。
小英雄们穿过破烂的山门,这院中正燃着一个火圈,圈内顾盼左右的是西域人和他的徒弟,还有席地而坐旁若无人的病汉子、龟缩在地上抱着脑袋抖作一团的韩六子。
圈子外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毒蛇,为首的蛇王足有两丈长,碗口粗细,露出两颗寒光凛凛的毒牙,从口里吐出的蒸气缕缕泛着蓝光。
“银环蛇王!”柳和尚被吓得七魂出窍脱口而出。
这时火圈里的劈柴即将燃尽,蛇群摆出跃跃欲试的架势,随着最后一声噼啪的爆裂声,周围笼罩的暗黑顿时淹没了四个人。
正当群蛇向自己垂涎已久的猎物发起进攻的一刹那,逍遥他们同时冲进了圈中,每人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挥舞着竹杆,上下劈砸,左右挑刺。
可银环蛇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只有招架之功。那边的吐蕃壮汉一声低哼,已是被蛇咬上了,起初伤口只是微痛,不多时就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在这危机时刻,从寺外呐喊着来了许多山民,他们手举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把个寺内寺外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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