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客房,虽只是一处普通院落,却比李元恺牛村的家要好太多。
李元恺坐在院中石凳上,望着小院外一直在低头扫地的一名仆人,嘴角泛起冷笑。
那仆人从清早一直扫到下午,就这么来回在小院门口转悠,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明显是在监视着李元恺一家的动静。
李元恺起身走到院门口,抱着手斜靠着,就这么满脸冷笑看着那仆人扫地。
那名仆从可是知道这面貌丑陋的孩子差点生撕了李神通,没一会就吓得双腿打颤,手里的扫帚哆哆嗦嗦。
李元恺现在可不知道,他的凶名早已传遍李家,李莞还给他起了“魔罗”的丑名,讽刺他的凶蛮粗鄙。
大隋佛教兴盛,世家大族多有信仰者,魔罗乃是佛经中的恶魔,专门夺人命、扰乱、破坏,用以称呼人的话,具有十足的侮辱意味。
“兄嘚,再这么扫下去,这地都快被你磨平喽!”李元恺戏谑地冷笑一声。
那仆从像是见了鬼一样脸色煞白,握紧扫帚连连后退,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竟然被李元恺吓得几乎哭出来。
“嘁~没劲!”李元恺翻了个白眼,无聊地扭头回到院子中。
身后响起脚步声,李元恺以为是那个不长眼的仆从,头也不回地懒声道:“你个瓜怂还敢进来?识相的,赶紧滚出去!”
没有声音回答他,李元恺“嘿”了一声,转过身撸起袖子露出一脸凶神恶煞。
“呃~”
李元恺愣住了,身后站着的不是那个仆从,而是一位身着锦袍颌下黑须,相貌忠厚精干的男子,正负着手面色怪异地看着自己。
李元恺记得,这男子回到别馆时,李家所有人都上前见礼,窦惠喊他夫君,李莞和李夏兰两个小娘皮喊他爹爹,李幼良喊他家主......
李渊!
李元恺眼睛一瞪,喉咙一阵滑动差点脱口喊出这个名字,后世的唐高祖,千古一帝李二陛下的老爹,大唐的开创人,如今就站在他面前!
好在李元恺震惊之余还留有三分理智,这些头衔如今还落不到李渊头上,他只是唐国公,自认的陇西李氏族长。
更重要的是,他是李家家主,而李元恺,名义上是李家族人。
宗族门阀时代,在世家大族,宗法高于国法,在一族之中,家主地位与皇帝无二。
身为后世人,李元恺难免对李渊怀有一丝天然的敬畏感,更是因为知道他后来的成就,无可抑制地生出想要紧紧抱住这条天下第一粗.大腿的念头。
李渊望着李元恺手足无措,愣头愣脑的模样,很自然的认为这是一名五岁孩童第一次见到家主时的惊慌失措,李渊露出微笑,这很好,说明这孩子心中敬畏他。
“我是你的伯父,更是你的家主,未免坏了规矩,你还是称呼我为家主吧!”
李渊淡笑说道,自以为善解人意地化解了李元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尴尬。
李元恺滑稽地拱手作揖,低头闷声道:“李元恺见过家主。”
李渊没有挑剔李元恺礼仪上的失态,笑着点点头。
听闻家主亲至,周白桃急忙从另一间屋子里拄着拐杖走出,她在里面照顾病榻上的张九娘。
“愚妇周氏拜见家主!”周白桃佝偻着腰身颤巍巍地恭敬行礼。
李渊淡淡地“嗯”了一声,受了周白桃这一礼,李元恺扶着奶奶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望着奶奶满脸褶皱和银白头发,那略显驼背的身子躬下时,让他心里感到很不舒服。
“屋子里坐下说话吧!”李渊说了一句,自顾自地走进屋子,在主位上坐下。
李元恺扶着奶奶跟在后面。
面对堂堂国公,周白桃还是有些底气不足,显得很是谦卑,枯瘦的手用力攥紧木杖,生怕家主是来兴师问罪的。
沉吟了一会,李渊淡然道:“事情我初步了解了一下,李绥确是犯了点小过错,李神通为了严肃军纪,才动用刑法,没想到李绥身子扛不住丢了性命,此事的确是李神通行事不妥!”
李元恺一听急着想要辩解,李渊摆摆手继续道:“别急,听我说完。此事错在李神通,是他出手过重,但那也是无心之失,你不也一怒之下将他打得半死。经过家族商量,李神通辞去军职闭门思过,伤好后在祠堂长跪三日,罚没半年家族例钱。你大闹别馆伤人一事既往不咎,我会命人疏通关系,抹除李绥逃兵罪名,还他一个清白,再让武功县归还你们田产,另外,家族给予三十吊钱作为补偿,李元恺从今日起,可以在族学读书。”
李渊微笑看着二人道:“如此安排,不知你们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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