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通灵之物（上）

孤雁客栈地处边陲，此处地势高峻，遍地冰雪，寒风刺骨那是不必说了。最令人难受的还是这里冷冽稀薄的空气。长途跋涉而来的人，除非你内力雄浑深厚，否则均会感到心跳气喘、周身疲乏，恨不得躺下来睡他个天昏地暗。但它却处在离无极刀叶出现的针叶林的最近之处。

因为无极刀叶，一贯人迹稀少的“孤雁客栈”挤满了各路寻刀之人。此时，莫说客栈内，就连客栈外的屋檐下也挤满了后面赶来的、没地方歇脚的人，少说也有百来号。有的正抱着毛皮蒙头大睡；有的搓着手，对着天骂娘；也有边眯着眼喝酒的，但手冻得不听使唤，把酒灌入了鼻孔中……

水血坐的是楼上的雅座，这个座位正对着楼下的门，可以望见每一个进店的人。络腮胡子大汉依然站在他的身后，一张桌子只坐着水血一个人。水血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不自在，他甚至觉得这地方太小，也太吵，他边喝酒边望着纵声大笑的人，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部杀光。如此一来，他的心才会静下来。

络腮胡子轻声道：“主人，风断恐怕还要一天的时间才能赶到这里，看来，他不会在这一批人中了。”水血也知道风断不会这么快来，他又喝了一口刀子酒，这割喉的感觉让他烦躁的心稍稍平静。不过，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太热闹，着实令他心烦。

那张桌子吸引了很多的人，楼上大多数人都望向这张桌子，并不是这桌子是黄金做的，也并非这张桌子坐着一位漂亮的女娃娃，而是因为这张桌子坐着一位清须朗目、飘逸不凡的老者。

原来，这老者是当世鬼谷门下的一位奇才，他对于奇门遁甲、星相占卜、琴棋诗画无所不精。也许他会武功，但很少有人见他施展过。他叫“鬼错”，可他仙骨奇根，几乎无所不晓，无所不知。大家都认为，他不该叫“鬼”，而该称“仙”。只是他出自鬼谷门下，那就只好以“鬼”为姓，而又以“错”为名，意即他若是“鬼”便是大错，他应该是“仙”。既然人能称仙，自然受人欢迎，也受人尊敬，更受人羡慕嫉妒。

这时，鬼错站起身来，扫视四周一番，朗声说道：“各位英雄千里迢迢来到这风雪之地，自不想空手而回吧！”

飞狐帮帮主唐匆坐在靠墙的一张桌上，他的神情有些忧郁。只因他忽然发觉，这孤雁客栈太可怕了，高手众多，杀气腾腾。他虽是这一带的地头蛇，但龙太多，地头蛇未必压制得住。

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传来一阵笑声，一位身长八尺、体格魁梧的汉子哈哈大笑几声，将众人的声音都压下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汉子向鬼错拱了拱手，道：“在下‘开山斧’杜十轩，敢问尊驾，无极刀叶会出现在何处？”大凡体格魁梧之人脑袋都有些笨拙，否则杜十轩怎会在这样的场合问这么一个直接的问题？显然，这话问得有些多余的，他只需跟着鬼错不就知道了吗？可这一问，众人都静了下来。毕竟，这是一个大家都关心的话题。

鬼错捋须一笑，还未来得及回答，他身旁的那位女娃子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女娃子嘻嘻笑道：“我师父又不是大罗神仙转世，他老人家怎知道得那么清楚？”众人循声望去，这女娃娃年方十二三岁，肤色胜雪，巧笑的两靥多好看，水灵的双睛分外娇。尤其是那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笑起的时候，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女娃娃这一番抢白，声音又脆又嫩，杜十轩不由得脸色涨红，如同红柿子般，顿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鬼错也笑了起来，却朝女孩叱道：“鬼丫头，不得无礼！”虽说是“叱”，其实不然，因为这女孩的芳名的确叫“鬼丫头”。鬼丫头见到师父嗔怒的神色，伸了伸嫩红的舌头，扮了个鬼脸。众人见她可爱的神情，又笑了起来，店内店外，充满了轻松的气氛。

这时，一位道人打扮的长须老者起身，向鬼错施了一礼，道：“无极刀叶、麒麟火鳖重现江湖，相传是鬼谷谷主鬼尊先生观察天相看出来的，请问尊驾可有此事？”鬼错朝着长须老者还了一礼，道：“阁下是昆仑派掌门云通道长吧？”道人点头称是。鬼错接着道：“的确，敝师兄观看紫微星辰时，看到最北方和最南方分别出现无极冰气和赤金火云，于是推算，六十年前隐没的无极刀叶和麒麟火鳖将重现武林。”云通道长是昆仑派硕果仅存的名宿，他轻哦了一声，沉声道：“敢问鬼尊先生现在可在谷中？”

鬼错微一沉吟，道：“这个老夫不敢断定，老夫也是奉师兄之命，来此相助各位。”接着，他长叹一声，道：“敝师兄曾说过，无极刀叶乃是通灵之物，必为仁者所得，有它相助，将福泽苍生。”云通双眉一拧，昂首叹道：“鬼谷门主不愧是天下第一奇人，宽厚仁爱，心系苍生，老朽佩服！”鬼错听他赞及师兄，又抱拳行了一礼，道：“云掌门言重了，敝师兄只是尽我辈之本份。”鬼丫头却嘻嘻笑道：“看云掌门那持重的神态，仿佛身上扛了一座山……”她话还未说完，鬼错便横了一眼，鬼丫头只好打住话头，掩口而笑。

忽然，有人骂道：“看，又下雪了，真他妈的王八羔子，这么大的雪，不把我们封堵在这里才怪呢。”

“对，他妈的……”

“这刀叶也怪，不长在好摘的地方，非得长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懂个屁，天地造化……”随即，云通身后有好几个人附声吵闹起来。

鬼丫头大眼一眨一眨地望着鬼错，脆声问道：“师父，这‘王八羔子’怎地和‘他妈的’连起来了？还有还有，‘他妈的个蛋’是什么样的蛋呢，很大还是很好吃？”她脆嫩的声音在叫嚷中依然清晰，众人见她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丝毫不见做作的神态，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心中对天气的嗔怨竟一古脑儿不见了。

鬼错知这徒儿涉世不深，心思单纯如白纸，遂笑了笑，道：“丫头，这都是市井中人骂人的粗话，你不懂也没关系。”鬼丫头哦了一声，脸上现出欢快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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