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雪片似花落,月照冰文如镜破。”,话说又是一个寒风凛冽,白雪皑皑的寒冬。
冯清水和所有地税局的人一样,在加班加点地奔波忙碌着,全局进入了全年任务完成的冲刺期。
为促进任务的完县局将所有任务分解到了各个税务所和所属机关单位,就连以检查为职能的稽查局都分到了定额任务,县局除了办公室等接待人员外,全部带任务下户,所有人都有任务额硬性指标,每一个小队,每一个小组都是集征管查职能为一身的微型收税组织,这就不可避免地会发生一些抢税源,争收入的不正常现象。
每个人身上基本上都自带着完税证,随收随开,谁开的票、收的税,就会给谁记到任务完成额中,就连地税局副局长都不例外,也要带任务下到所包征收单位中,进行督促和一同下企业催收。
艰巨的税收任务和纳税人涣散的纳税意识,以及平地起楼的地税初建基础,使得每个地税人无不在冰天雪地中跋涉。
当然,这其中一个原因是公的,冠冕堂皇,他们肩上担负着为国聚财、义不容辞的责任。还有一个很实际的原因就是,年终考核的时候,年度税收任务的完成量是唯一的考核指标,不管你是黑猫还是白猫,只要完成额达到了局里的下达计划,你就是一只好猫。就能如期拿到全额奖金,如果只完成了任务的百分之多少,那也不用任何争辩,你只能拿到相应的奖金,有时候连相应比例的奖金都拿不到。这里面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个人的考核成绩还要取决于全所或其他收税单位是否全额完成了任务,如果所在单位只完成了县局下达任务的百分之九十,那你所领到的奖金也只能是全额奖金的百分之九十再乘以你完成的任务比例。但是,不管单位还是个人,超额部分是没有奖金的。
冯清水所在的稽查队在这地税初建一穷二白的非常时期,也转变了它专司检查的职能,他与吴玉春无疑成为一个收税小组,既能检查,也能征收,吴玉春身上随身带着税票。
这样的收税方式不可避免地就会出现轮番轰炸的现象,一个纳税人要接待无数次检查征收,有时候这一组人还没走,另一组人又来到,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不可避免地存在,大家见面分一半的情形比比皆是。
有时候又像割韭菜,一波刚收去,二波就又来。也许听起来是笑话,使人不解和纳闷,一个企业的税收是固定的,有数的,总不能没完没了地收吧?道理说得没错,但企业已经养成了偷、逃、拖与敷衍的习惯,再加上手头紧缺,纳税意识低下,能不交就尽量不交,能少交就尽量少交,能拖着就尽量拖着,能应付就尽量应付的心理,应该交十元,他们往往一次给不够三元。
纳税人和税务人员就像在做生意,你要十元,我就只有一元,你下下,我上上,这次最多就能给你三元。第二拨来了又是如此。
虽然各个税务所都是按区域划分的,但有时候也会搞混,经常有你税务所收了我税务所的税,我征到你的辖区,你跑到我辖区的事。
可冯清水他们稽查队和税务所唯一不一样的,是可以在全县范围内任意查征的,而且头上有个稽查队的冠号,力度上相对税务所而言要有优势。但地税局给他们分配的任务相对其他股室来说也大一些。
眼看再有一个月就将近年终,冯清水他们的任务离完成还有一段距离,与其说他们是税务干部,倒不如说他们是值日生,不如说他们说清洁工,从早到晚,无论大企业还是个体户都已经在他们的心中变成了一张一目了然的地图,哪家有潜可挖,哪家的项目又产生了新税,每个角落,每个盲地,他们都算计着都不会轻易放过。
正当他们在挖空心思地计划着找税源,挤税油的时候,刘有才把他们叫到了胡学治的办公室。
胡学治一脸微笑,这种微笑自从胡学治调过来是很少见到的,可以看出他的眉头也在为收入任务皱着。
他首先问了一下冯清水他们的任务完成情况,接着就向他们开门见山地安排了一项重要任务,就是要冯清水他们这个稽查队先把收税的事放一放,准备一下有关资料,从明天起进驻城关镇西城村进行检查。
胡学治列举了西城村的一些涉税项目,有村新建办公大楼涉及固定资产投资方向调节税,耕地占用税等税,有房屋租赁用于街面酒店旅店涉及营业税等税款,还有未加有关部门审批擅自出售出租土地的涉及耕地占用税和营业税等税。
胡学治强调,进去检查时,要认真严格依据税法检查,把每一项应纳税款落到实处,这次的进户检查不带任务,没有数字包袱,但有一个要求,必须做到准、全、清。只管检查认定,不管入库。任务完成漂亮,年终县局不仅对你队按百分之百的任务完成量考核,而且对稽查分局都按百分之百进行发放全额奖金。
由此可见,胡学治对这次的检查有多么重视!
冯清水接到任务后就立即着手整理税法和税收业务政策,两天后来到了西关村。
西关村姓李的书记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看着身着税服的冯清水他们不理不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手里慢慢腾腾地翻看着报纸,一副目中无人、傲慢无礼的样子。
办公室里有人进进出出,不是有人找他说这事,就是找他说那事,但他回话和吩咐的时候都是漫不经心,没有正眼看过对方。
冯清水好不容易等到屋里没有了其他人,才插上话来:“李书记,我们是冯阳地税局稽查分局的,今天奉命来咱西关村进行税收检查,你看”
那个李书记像是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报纸,毫无反应。
冯清水只能看到他在报纸后的半边脸,过了半晌,见李书记无动于衷,只得有补充了一句:“您看,是不是安排一下财务人员来配合一下?”在这个年代,不乏有些傲慢,蛮横和愚莽的人,但是,一个身处县城的西关村党支部书记,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使他们二人深感意外,不可思议。
房间里的空气就像要凝固,旁边的落地吊钟的滴答声,沉重地拍打着冯清水他们将要窒息的胸膛。
又过了一会,李书记的声音才终于从那张薄薄的报纸后沉闷地传出来:“县城内有四个关,你们都查过了?”
冯清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东南北关村是否已查,查过没有,这个信息并不在他的管理权限范围之内,也没有这个知情的必要,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再说,地方税务局查谁不查谁也不应该是你西关村该问的。这种问话看上去平常,却具一种潜在的挑战。
冯清水回答的声音很干脆且果断:“不知道!”
室内又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冯清水的话不多,却听上去很落地有声。
“会计不在,你们先去检查其他村吧。”李书记手里的报纸始终没有放下来,想是在找借口,又像是在下达命令,更像是在下逐客令。
“什么时候会计就会回来?”吴玉春在旁边看不过,接上问了一句,口气听上去也欠温和。
只见那李书记突然把报纸往桌子上一甩,把眼一扯:“你是谁?”
“稽查队的,我的同事。”冯清水接上说。
“稽查队有什么了不起!会计什么时候来,一个老农民,谁知道!”那李书记一脸火气,歪着头,把身扭向窗外,撂过来一句:“也许年前,也许年后,也许就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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