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那高氏兄弟在北国颇得人心么?”萧绎从不愿承认他人,但此刻又极想知道高洋此人到底有何能耐,他如何就能高居相国之位?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仅仅是凭了阿耶的根基么?我三十岁之前,虽说也是早早地封王封邑主政一方,可是,哪有他这般可圈可点的作为?
“高欢诸子,个个能文能武,其长兵则甲骑弓矢,短兵则刀铤肉搏,冲锋陷阵,马上杀敌,排兵步阵,奸细卧底,阴阳手段,皆不在话下。请问大王殿下,当今世上诸子,我听说大概有二十多位,可有一个能横刀立马冲入敌阵取人之首级如探囊取物般不费吹灰之力?”
任约说话,极从容,极有条理,语调极低,说到动情处又往往极慢,但很有分量。一下是一下地,沉重地击中了萧绎的心坎。萧绎就觉得尴尬了些,忙道:“哦哦,是,要说这般人物,宗室子弟中倒也有几个,只是,恰恰皆未生在东宫。”说话间,萧绎的脸色极不自在,瞬间想起了自己的长子萧方等,若论起来,实相小儿比萧大器、萧大心众兄弟强百倍,奈何他天命难违,偏偏战死在湘州城外,活该这萧家江山由我这个年过不惑之人来撑起残破混乱局面……
“大王殿下派君实大将军东征郢州,志在直抵建康,志在剿灭窃国之贼么?”
“当然!家仇国恨,刻不容缓!”萧绎果断地点点头。
“若圣上命你即刻旋军回镇荆州呢?”
“圣上?”
“岂止圣上?皇太子命你旋即撤军,大王殿下细细想想,该当如何应对?”
“哦?”萧绎顿时疑惑起来,如同两军阵前被对手一箭封喉,忙问:“侯景就是这般挟持着太子,先拿下江州,又拿下郢州么?”
任约不答,却问:“郢州刺史萧恪,来至江陵这些时日,就不知跟大王殿下交一交侯景的底细么?”
“唉唉,唉!”萧绎又不语,心中尴尬至极:“萧敬则几近于废物,他能干什么?他只是说,一个宋子仙就把他看得死死的,周围消息皆无,郢州城陷这些时日,他想见太子一面,亦是比登天还难!见了面,也没有机会说话,能到江陵来,实在出乎预料。”
萧绎的脸色一阵通红一阵苍白,他想起了同样被挟持在台城净居殿的父皇,如何能让一个外来逆贼以同样手段屡屡得逞?
“哈哈,哈哈!”任约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说:“萧敬则所言极是,一个宋子仙看住了他这个郢州刺史,侯大丞相一百个带刀侍卫看住了太子与浔阳王,而那台城之中,区区五百人就将当今圣上圈得死死的,一切诏令皆由王伟把控。更可笑的是那些文武大臣,刀枪威逼之下,让他们脱掉衣裳,他们果然就脱掉衣裳,让他们跪地爬行,他们也果然就会跪地爬行。唉唉,连王伟贤兄弟都觉得大丞相所为太过分啦!”
“王伟?”萧绎问道:“侯景身边,如你一般心腹之人,还有几个?”
任约正要开口,但见萧绎目光锐利地转头向外。万卷堂正厅门外站定了一个军士,细一眼,乃是大将军王僧辩帐中斥侯行参军尉迟连樯。王顗忙迎上前去,想接过战报,萧绎却道:“进来说吧,我也懒得再看,你说吧,郢州可有大捷之事?还是谁又吃了败仗?”
斥侯行参军尉迟连樯中等高个儿,国字脸,两道浓眉,他赶紧从怀中摸出了战报,说:“郢州九门皆已为我将士所据守,但郢州诸郡兵卒难相统摄,众心不一,各怀己私,大将军之意,若能派南平嗣王重回郢州,大将军所率人马方能腾出手脚继续东进,直抵江州城下。如若不然,咱荆州兵马疲于应付郢州城各门防务,万一侯景杀了回马枪,岂不是里外难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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