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咱进水，他也进水，怕个毬？稳住！”西征宣威舰上有人在喊，邓瑞在破奴舰的甲板上听出了名堂，破口大骂道：“汪万重！你这个杂种！”

邓瑞四下里寻找城门军候段巍，突然想起他顶替舵长之职，此刻自是不会在甲板上闲逛。破奴舰底舱中，军候段巍见西征宣威舰因进水而侧沉，忙命棹手伺机再撞，邓瑞跑进底舱中，道：“你猜宣威舰上的大鱼是哪一个？”

破奴舰刚撞到宣威舰翘出水面六尺有余的尾翼，有棹手从舱中蹿到甲板上妄想逃命，随即被洞庭舰上暗藏的弩机手狂射，接连三人中箭。这就是弩机的短处，需离得远一点才能派上用场。若相距太近，反而不如一根烧火棍能伤人性命。

西征宣威舰上的中箭之人非死即伤，左军校尉彭安城这友军援助之威力简直神助！联手剿灭残敌，协同起来可不就该是这般遥相呼应么？段巍正值兴奋之时，哪里还顾得上去猜邓瑞的谜底？

邓瑞“嗯”了一声，刚想说话，段巍喝道：“管他个蛋！爱谁是谁，与老子何干？”说完，段巍又命令众棹手道：“瞅准易漏水之处，再猛撞一下，船上那些逆贼，都得沉到江底喂王八去！”

破奴舰坚固无比，连连撞击贼船，竟无破损漏水。众人透过棹孔，自底舱中已能听见外面吵吵嚷嚷骂骂咧咧。邓瑞说：“汪涉，汪万重那狗杂种就在没突舰上！段军候你且细听听！就是那畜生！”

外面宣威舰上吵嚷之意，不过是让棹手们摇棹快跑，汪万重吼道：“快呀，快跑！”这在邓瑞听来，几近于痴人说梦，你想跑就能跑得了？

“水军都督从事汪万重？”段巍顿时愣住了，骂道：“这个畜生！”

外面，正在宣威舰上妄想稳住军心的人正是水军大都督任约的三个副手之一，水军都督从事汪万重。南梁时，从事二字是官职，乃是从事史的简称。

汪涉，字万重，可能是自认为汪涉过于文雅，更多时机自称汪万重。后世称之为以字行。如苏轼，更多人知其姓名苏东坡。其实，东坡是字，轼才是名。苏东坡就是后世所称的以字行。

“吃里爬外的畜生！不杀他不解心头之恨！”段巍转往冲出底舱，来至船室中，对任约道：“领头的汪万重，就在没突舰上！”

“他的本意，可是来解救我这个大都督？”任约反倒是有些不解了，又问：“你们说了我不在这船上，为何他仍是死咬住不放？”

汪万重是侯景大丞相拿下郢州城之后，所任命的最高职务官吏。此前，汪万重的官职是郢州别驾从事史兼江夏郡国从事史。因从事史属于州刺史自辟僚属，说白了就是不受上级编制限制，全凭长官喜好。故此，郢州刺史萧恪的别驾从事史共有四个，分别掌管不同事务。汪万重五十一岁，生得一身肥肉，面皮白净，最突出的形象特征就是肿眼泡子。本是文官，似又是毫无才气可言，辗转建康与郢州、荆州三地数十年，仕途几无建树，故自觉怀才不遇。

被任约这么一问，段巍像是瞬间就明白了汪万重的心思：“他这是做样子给大丞相看，以此表明他与荆州刺史萧世诚不共戴天？也就是说，他并无意解救大都督？”

任约往日对汪万重并无好感，此刻，更像是失望透顶，叹息道：“有他这般官员，郢州刺史能有作为才是意外。一州刺史，萧恪如何要配四个别驾？”

别驾从事史，刺史的佐吏，因其地位高，亦称别驾从事，简称别驾。按说，汪万重官居郢州别驾，还不算被重用么？

邓瑞插话道：“那人对大都督，还算是一片忠心嘛！”任约冷笑道：“此人不娴弓马刀枪，却以谋略自诩，我倒要看看，他脑壳儿中的谋略够使不够使！”

王顸在旁边听得如同听天书一般，汪万重何许人也？竟也能入得了侯景的眼？水军都督从事，相当于水军副都督，大都督任约的副手，为何任约反而极其鄙视他？

任约吩咐道：“段军候且去告诉他，就我我在此，命他束手归降！”不过，任约这个主意，直接遭到邓瑞的反对，说：“跟他费的哪门子口舌？他一个三心二意之人，还能为大都督所用么？难道，大都督还想再回归大丞相帐中去？”

“唉唉，你呀，还是这么愚蠢！”任约说完，不再理会邓瑞，像是在那里闭目养神。庄瑞霖忙催促道：“段军候快去！速速将他擒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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