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今朝立誓冲霄汉,来日尽带黄金甲。(2 / 2)张大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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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使得牛僧孺想起了往事,他心事重重地问道:“敏中啊,李珏还在昭州做刺史吗?他在我任武昌军节度时,是幕府的掌书记,我了解他。李珏体貌丰伟、言辞辩正、楷法遒美、文理优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呀。你们应该建议皇上将其内调复官,委以重任啊。”

杨授听老相爷这么说,想那李珏叔叔有望内调便兴奋异常,“还是老相爷想着李叔叔,让他早日脱离蛮荒之地,我这做侄儿的替他高兴。方才你们讲的都是奇人异事,现在我也说一段神仙传说,是我爷爷杨于陵的门生李师稷遇到的。那是七年前会昌元年,李师稷做浙东观察使时,有个商人在海上遇到了暴风,船帆船杆都给刮走了,货船是一路下去随风飘流,也不知道会到哪里。就这样漫无边际地漂了多日,终于见到了一座大山。濒临绝望的一船人爬上岸,惊奇地发现来到了一处世外乐土,这里瑞云奇花,白鹤异树,都不是在大唐所能看到的,山角下有人迎上来询问他们从何处来,商客把遇难的遭遇全说了。山里人说来到这里得要谒见天师,于是领着商客往山里走,走不多远是一座大道观,门楣上写着昭阳观。里面的大殿叫太真殿,殿上坐着一个女道士,道士的头发眉毛全白了,但面容高贵娇好,她身旁的侍卫有几十人。道士说她的道号是太真,言语间好像知道他们的来历,说他们是从中国来的,和这里有缘才能够到此一游,这里是个岛子称作蓬莱山。还说既然到来了,就四处看一看吧。道士指派左右引导商客在宫内游览参观,山里是玉台翠树,光彩夺目,院宇有几十处,每处都有雅致的名字。他们来到一所院子,门上落着锁,从缝隙往里看,庭院长满各种奇异的花草,正屋里铺有垫子和褥子,台阶下焚着幽香。商客问这是什么地方?下人回答是白乐天院,还说白乐天在中国没有来。住了几日船修好了,客商告辞返乡,出海几里,突听背后传来似上元节燃起的爆竿之声,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山呼雷鸣。回头看去,那岛子火光冲天,浓烟直指云霄,不多时那山,那岛,那所能见到的一切都沉到水里去了。经过几天的航行,他们回到了润州,商客把所见所闻统统告诉给观察使,李师稷把这事报给白公。白公听后说他只学佛教不学仙,海中仙山不是他的归处,归就应归弥勒佛的居所兜率天。”

杜牧端着酒樽笑道:“这又是虚构的吧!它使我记起白乐天的那首《长恨歌》中的两句,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杨授见他不信,竭力证明着自己,“我的二哥哥,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是李师稷亲口跟我们哥俩讲的。”弟弟杨损也满脸真诚地点头佐证着。

“老大,老大,你别急。我信,我信还不成吗?《列子》中有记载,离万丈深渊归墟不远的东海海面上,漂浮着五座仙山,岱舆、员峤、方壶、瀛洲和蓬莱,后来岱舆和员峤被龙伯国的巨人钓走了支撑的神龟,渐渐沉入海底。《史记》里也说东海之上有三座仙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你那故事中的蓬莱应该是剩下的三座仙山之一吧。”牧之见他们哥俩十分上心,不再坚持己见,妥协之下缓和气氛说,“仙山神府,才子佳人,永远是凡人渴望追求的。今天老爷子的小孙孙办百日,大家聚在这里就是希望孩子健康出众,聪明伶俐,将来出人头地,成为精英骄子。像曹冲六岁能称象,骆宾王七岁能咏鹅,这些神童是文曲下凡,人中龙凤,百年才出一个啊!”

秦靖闻听义弟此言,兴致勃勃地喊出,“义弟,那可未必!我们这里就有一位这样的神童。”

老相爷私下以为是要夸赞他的小孙孙,高兴地大声客气着,“秦英雄过奖啦!小小孩童,襁褓之中,怎么能看出以后的造化呢?”

“襁褓之中倒是早了点,八岁,他就能出口成章,题菊明志。”秦靖被大家的目光包围了,人们急迫地想知道说的是谁,“他就是这位壮士黄巢。”

座席之间是一片讥讽嘲笑的低声私语,“穷秀才。”

“不过是个贩盐的。”

“他是文曲星下凡?我还是孔圣人在世呢。”

秦宗权最是大声,“大哥,他个落魄秀才,如今都混成跑脚贩盐的了,能作出什么好诗?”

秦靖不动声色地环顾众人,高声论述道:“俗话说,不可以貌取人,当年的泗水亭长,织席贩履之辈,谁会想到它日皆能面南背北?黄巢你读给我们听!”

黄巢被秦大哥的激昂话语振奋了,从羞愧低落中焕发出来,他一口喝干樽中的酒,腾地站起洪亮地朗诵,“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午夜的郊野还有小虫的低鸣,这里更似一潭静水,鸦雀无声到了极致。

“好!好诗呀。”杜牧第一个打破沉寂,挺身而起赞叹不已。诗界巨匠带头表态自然将这死水激起千层浪,高挑大指的,品味诗句的,动情美誉的,持酒相庆的,人人都说这诗写得好,而且还出自个八岁孩子之口更不简单。

“秦靖大哥,这小子有几笔刷子,写得朗朗上口,还是个秀才?干这苦大力的活,可惜啦。”秦宗权似乎很懂的样子,边说边咋巴着嘴。

秦靖自豪地说:“不光是他一个,这帮弟兄有好多是满腹经纶的秀才,为了生计埋没江湖。仙芝、君长他们都是熟读诗书,饱受寒窗之苦的秀才。”宗权露出惊讶和惋惜之色。

此时的黄巢只要是敬酒便来者不拒、已喝得满脸通红,口齿略带迟钝,他把大拳一挥将心里话尽情道出,“刚才你们的谈话我是听明白了,这官场上不是门生故旧,就是姐夫兄弟,我们这些草履布衣是船头上跑马,叫花子跳崖,无路可走呀。不沾亲不带故的,拎着猪头都找不着庙门,我进京赶考七次,都是踌躇满志而来,心灰意冷而去,今天才恍然大悟,无根无藤,何来的榜上有名?”

王仙芝急忙劝阻着替他打圆场,“义弟,你喝多了。各位官爷,他喝多了,胡言乱语。”

黄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闷头继续喝着酒。

杨敬之捋着山羊胡子嘿嘿地笑了,“年轻人嘛,偏激,一叶障目。这位是多年的春闱主考官陈商,那两位杨授、杨损的父亲也做过监考主事,你可以问问他们,朝廷是怎样选拔人才的?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官官相护,任人唯亲呦。陈商你给讲讲。”

“我是有过之人,辜负了朝廷的重托,虽未被追究,可我时时内疚,自感汗颜无地,惭愧,惭愧。”陈商说到此事有些无地自容了。

“这也不能全怪你。那才子杨损,你给说说。”老夫子宽慰着陈商,“你看这位壮士有什么短板,缺憾。”

杨损躬身一揖,有板有眼,前因后果地细致道来,最后加以总结,“这位小伙子的文采是有目共睹,可临场的机智灵活还要测试一下。我这里有道问题,你来试着解答,说洛阳城出了一伙盗贼,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把府库洗劫一空。得了许多库银,便坐地分赃,如果平分每人各得五十贯钱,还剩七贯;如果每人各分得五十一贯钱,又少了八贯,问一共有多少个强盗?”

仙芝摇晃着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黄巢,问他听清楚了吗?黄巢拨浪着大脑袋,推开义兄的手嘟囔着,“弄类毛包,我要喝肥,我要费觉。”

“十五个!”醉醺醺的秦宗权抢着回答,大家很是意料之外地看着他,“这个我在行!给士兵们分个军需,发个粮饷,我全办得妥妥的,就是没有平分过呀。给长官编个流水账,造个空头花名册,从来木妞日龙过。呵呵,只有一回,那年在我们那儿的锦香楼,实在是不够用啊。”

秦靖怕他酒醉出丑,急忙叉过话题,“时辰不早了,你们也该上路了。”

和主人告辞后,仙芝扶着黄巢,并肩与宗权往外走。

跟此前不同,原本是冤家对头,这时却称兄道弟,拍拍打打,“兄弟,今后就是兄弟啦!互相照应,有事往许州捎个话,没问题。”

“哥哥,我从心里佩服你,实在!刚才那些话是掏心窝的肺腑之言。这世道多黑?全是猫腻。”黄巢感情丰富地眉飞色舞起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宗权把手搭在黄巢的肩上,“兄弟,不是哥哥说泄气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只能打洞。土蛇子下不出苍龙来,老母鸡也孵不出彩凤凰,草窠里只能藏着出儿唇儿,认命吧。”

大脑袋不屑地哼了一声,不服气地吼道:“我就是不认这个命!哥哥,今天我在这里立个誓,他日必定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临别之际,不才有一诗赠与各位。”

他转回身注视众人,意气风发地高声吟诵,“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此诗的气势把在场的人震撼住了,有不知其根脉的特以询问,“这人很有背景啊!”有知道的告之,“不知天高地厚的疯话,一个盐贩子有什么背景?萤火虫屁股后的星点光亮。”人们皆嗤之以鼻,讥笑他好大的口气。

宴会结束,官家各自散去,偌大的庭院顿时寂静冷寞了,管家牛毛低声下气地凑上来问主人:“老爷,那看风水的小子送来的对子是贴到大门口啊,还是挂在正堂上呀?”

牛僧孺想了半天才记起有这么回事,他冷冷地撇了一眼管家手里的对联,“叠起来吧,贴哪儿都不合适。黄毛小子,乳臭未干,大言不惭说什么孤峰煞、多峰煞,老夫爱石从出为淮南节度使以来快二十年了,怎么就不利啦?此次内迁官复原职,还要再展宏图呢,我自以为是相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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