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日就要返回东陵郡,军中不可一日无将。”
崔召陵合上扇子哑了嗓子,悠悠叹了口气才说:“好吧。”
窦琳琅被叫到父亲的书房内,武安公窦信正站在桌前,挥毫运笔,在宣纸上写出‘攻守’两个大字。
她凝神默然,等窦信搁笔后,才唤了一声:“父亲。”
“这次前往九曲,落了个无功而返么,我闻名天下的窦氏琳琅,份量还不够重?”
窦琳琅面色微红,欠身说道:
“并不是无功而返,父亲准备的礼物,我送出去两件。”
“哦?”窦信挑起眉毛,微讶地看了女儿一眼。
“我听说那九曲关总镇,在酒席上对你多有冒犯。”
窦琳琅嘴角扯动了一下,思虑片刻后,才说:“崔召陵看到的只是表面,父亲不必在意对方做了什么,而应该在意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窦信点了点头:“说下去。”
“林祈年此人深有城府,其心叵测,其志不在小。女儿到达九曲关后,他没有说过一句真话,却把真实的想法展露给了琳琅。”
“五件礼物,他取其二,便已说明,他愿意向窦家示好,但不愿意完全投靠窦家。那八虎卞常胜刚到,他便以九曲关总镇的身份,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这是表示他不会倒向阉党。女儿认为,此人可以与之周旋,合作两利。”
窦信嘿然冷笑出声:“我大周朝堂上下,直至偏远小县,边军关隘,非江即窦,绝不可能有置身事外之人。这人想当墙头草?在阉党和我窦家之间周旋,博取利益。别说你父亲我不答应,就算是云华台之上的江阉本人,岂能容他左右反复?”
窦琳琅细加思索,认为父亲是被刚才崔召陵的话误导,先人为主。
她说话直爽大胆,对窦信也是如此:“我觉得你应该到凤西实地看看,如今凤西各县都已滋生匪患,左毅卫七千兵马,仅能将兵威波及到凤西城和丰县和徐县一带,各个县县衙政事荒废,战争留下的创伤丧未恢复。”
“陈军七月份从凤西撤出,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份,整整过去了五个月,就算凤西伤筋动骨,也应该复原了。可依眼下女儿所见,凤西想恢复到陈军入境前的政通人和,军政一体,至少需要三年,或者是更长时间。“
“父亲难道没有想过,我大周为何连一个伤弱的凤西都迟迟扶不起来么?”
面对女儿这一句诘问,窦信也只有沉默,这原因他自己清楚。朝廷腐败积弱是一方面,江门与窦氏旧贵之间的争斗衡量也是一方面。
这是顽疾,无从根除,也无从谈起。
窦信主动跳脱思维,转移话题:“那小子姓林?琳琅,你试想一下,有没有可能和晋阳林氏林伦有关系?”
窦琳琅摇了摇头:“不大可能,林伯父七年前满门遭阉党屠戮,连林氏旁支都没能幸存下来。”
窦信脸上浮现出一线恍惚,随即化作模糊笑容遮掩过去:“崔家公子徒具君子之名,却是死读书,只会舞文弄墨。不若我家琳琅独具慧眼,能将局势人情看得通透。”
窦琳琅倒是安然受之,对父亲的夸奖没有半点儿羞色。
“你明天要回东陵琳琅卫,先下去歇歇吧,你娘亲多日不能见你,也时常挂念,你多去陪陪她。”
“女儿告退。”
窦琳琅退到厅堂门口,犹豫了片刻,突然回头开口:“父亲。”
“嗯?”
“琳琅拜师龙虎山,曾学过一点儿的察人相面,见到那林祈年,深有所感,才敢下断语。”
“我大周日后若亡,亦是因为此人,我大周日后若兴,也是因为此人。”
“哦?”窦信凝起眉头,捋着苍须问:“你竟然对他有如此评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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