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别鹤当下便指挥着马车,把大帐里的珍贵家具物件儿给装上车去,还有两位会唱会弹琵琶的美人,都一股脑儿地塞进了马车里。整个营地变得乱糟糟,士兵们都开始收拾自己的家当,只等着校尉大人前方逃走,他们就跟在后面得以保全一条小命。
林祈年看到这一幕,心中顿觉滑稽,这位少爷就这样把九曲关数万将士的粮草给抛弃了,朝廷把曲门寨放在这样的人手里,还真是儿戏。
容晏凑到他身边低声说:“要不然,我们去把这江别鹤给结果了,收拢队伍坚守曲门寨。”
林祈年摇摇头:“别忘了,咱们可是小兵,就算你能杀得了江别鹤。他身边的那黑甲军和江府客卿,只要有一个人能逃到云都去,咱俩就别在这大周国混了。曲门寨迟早会陷入敌手,现在的时机不合适。”
“那现在怎么办?”
林祈年笑了笑:“当然是收拾东西,跟着人家跑。”
……
宋横在史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抬头望着这骚乱的军寨,心中郁愤难平。
他转身面朝史江,脸上带着十分倔犟,铁盔阴影下漆黑的眼眶中有决绝幽光透出:“老史,你受了伤,就跟着江校尉离开这里吧。我要独自守着这座寨子。“
“老宋,你这又是何苦呢?曲门寨人心已散,主将逃脱,留下来只是给敌军功劳簿上添上一记人头。”
“我意以决,你自不必劝我。”
史江叹了一口气,牵着自己的青马,跟在江别鹤车队后方,一瘸一拐地往寨子外面走去。
江别鹤的马车拐下坡道,十几名策玄卫亲兵跟在身后,士兵们开始一窝蜂地往外跑。在这曲门星夜的漆黑中,数百把火把如星光点缀,兵丁们背着包裹,行进队伍散乱。骏马嘶叫声,车轮辚辚声,仿佛是逃亡的故地的难民,心有戚戚然的人们回过头来,心情复杂地看着朝夕相伴的营寨。
宋横从自己的营帐中取出兵器,左右去看那些打着包裹离开的军士,他低下头拄着马槊,仿佛背着千钧的巨石步履沉重,一步一步走到寨门口,艰难抬起头,望着坡道下方蜂拥逃走的队伍,口中大声喊:“谁愿意和我一起留下来,誓与营寨共存亡!“
军士们肩膀哆嗦,可没有人敢回过头来看他,兵卒们低着头从他身边经过,也不敢扭头看他一眼。
“谁愿意和我一起留下来,誓与营寨共存亡!”
军士们低头走路,保持着沉默,心中的热血早已在昨日烟消云散。
“谁愿意和我一起留下来,誓与营寨共存亡!”
他喊话的声音沙哑了,听起来离索涩然,好似一个穷途末路的好汉,站在街巷口上,放下身段去售卖自己的尊严。
一名军士站在了他的面前,脸盘稚嫩青涩,好似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敢大声说:“宋队正,我愿意同你一起御敌,与营寨共存亡。”
宋横激动得面色涨红,喊了一声:“好!从今日起,你便宋某的兄弟!”
又有一名军士走过来,身背弓弩,抱拳说:“宋队正,某也愿意与你一同坚守营寨!”
陆续又有两人加入了宋横的抵抗队伍,并列站在营寨门口。更多的人只是默默地走下坡道离去。
林祈年和容晏背着家当,尾随在队伍之后,经过营寨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立在了宋横的面前。
宋横低头看着刘闯的这两个小辈,赞许地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刘校尉的子侄中没有孬种。”
林祈年挠了挠头,又瑟瑟地摇头说:“不是,我就是想来劝劝你,不要做这种无意义的牺牲,你这样做,改变不了什么。”
宋横脸黑了下来,干脆地崩出两个字:“滚蛋!”
“呵呵,”
林祈年笑了两声,牵着马儿下了坡底。容晏心中有这样的冲动,但下不了这样的决心,站在坡头上看了看宋横,又看了看坡下的林祈年,只好选择跟着好兄弟离去。
他跑到林祈年身边,心思重重,欲言又止地说:“我挺佩服宋横的,能下得了必死的决心。”
林祈年摇头笑了笑:“能下必死的决心算什么,如果能在绝境的时候发出求生的决心,那才是了不起。都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还这么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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