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兄读过佛门经卷否?其上有言:戒通善恶。李某不才,只学了两百年佛法,不敢妄言何为善恶之分,只记得佛言:善恶由人,自作自受。”
“我听懂了。”周童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李家人。”
李仲伸出手指,遥遥一指,点在了金刀侧面的那只云鹊上,言道:“人族先贤后来传下言论,金刀刀意过重,恐有反噬之险。所以告诫后人,若持此刀,则要日日明己心,切不可罪过。”
金刀化作云鹊,自周童掌中飞出,而后又变回金刀悬在了周童的头顶。
“周家子弟肆意横行,涂炭生灵,以致于冤魂滞岛,此乃你纵下不治之罪;你生而人族,却甘为骨族奴仆,不顾先烈荣辱,族群之恨,此乃你叛族为己之罪。”
“先贤之志,千载不泯。”
周童轻哼一声,罔顾佛言,还未来得及细细推敲人族大义四字,便觉得一身法力无从使出,金刀锋芒封死了他的退路,如红日悬顶,普天之下无处可逃。
“我说过的,金刀有灵。”李仲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兄不懂我言,善恶由人,自作自受。”
可半柱香过后,金刀迟迟没有劈下,自刀口有赤光洒下,似是给周童披上了一层红纱。
而周童眼前则是浮现出了一幕幕三千多年前人族在蛮荒部落生活的场景。
他见到那个时代的人族被各族奴隶,被当做祭品挂在绞刑架上,或是被当做各族的食物,受尽欺凌,顽强而卑微的活着。
先辈们步履蹒跚,隐忍前行着,等待着机会。他们并不怕死,但他们怕自己死的毫无意义。
他们想让后代子孙能够抬起头,直起背,有尊严的活着。他们想让自己热爱的族群能够繁荣昌盛,千秋万代。
然而他们中的很多人,直到死去都没有等到这一天。
直到三千年前,百族在蛮荒边境,歃血为盟,联军尽起,直指骨族统辖的中州疆土,人族羸弱,先辈们只能冲在联军的最前沿,悍不畏死冲锋陷阵,自蛮荒至中州,血肉铺就成大道,埋骨他乡,不得马革裹尸还。
周童瞧着与人族战士们交手的种族,似曾相识。
他依稀记得,幼时有一日,老祖宗领着他去见了一个披着黑袍的男子,他见到老祖宗和黑袍人谈笑风生,然后黑袍人在他的右手掌心画了一道咒印。
老祖宗说,这是骨族,是周家的朋友。而那道印记,会提高他的天资,助他知天命。
可现在他明白了,那个藏在黑袍之下的身影,原来就是三千年前的先烈们舍生忘死搏杀的敌人。
而自己与骨族的干系,也确实涉及到了人族大义。
老祖,叛族了。
他想起,周家老祖来到东海之时,并未从家中带来古籍,所以周童对于人族的往事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在遥远的中州,在人族学堂里,夫子讲师天天都在回忆三千年前的那段流血历史,这是三岁小孩都能聊上一两句的家常。
哪怕是现如今已然过上安逸的生活,人族也从未忘记族群之恨。
但在周家,这一段历史却从未被人提及过。周家老祖没教过他身为人族的荣辱,只教他捡刀杀人。
所以直到他成了知命,直到李仲寻上门来,直到金刀为他描述了那段铭刻在人族血脉中的历史,他才发觉自己的前半生,一直在与先烈英魂背道而驰。
“这是我之过错,周童认罪。”
周童的眼角渗出两行血泪,他的双腿跪地,目光呆滞。
……
这时,管家领着一群周家长者冲进了大厅,却见到周童跪在地上,头顶悬着一把金刀。
他们见到修禅人面露疑惑,口中喃喃着听不懂的佛经。
然后,管家听到周童问他:“承水茶叶取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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