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信之后,吕布的心情既激动又恐惧。曹操此人虽谈不上有大义,但说话向来是算数的。只是这一降,从今往后又要像侍奉董卓那样去侍奉曹操了,想到当年在长安受的那些窝囊气,吕布又心有不甘起来。正在踌躇之间,闻讯而来的陈宫急忙劝阻道:“将军怎可将徐州之地拱手相送?曹操远道而来,粮草转运数百里,怎能持久?将军若能带步骑屯兵于外,我则带余众闭守于内,我与将军互成犄角之势,曹操若带兵攻向将军,我就可引兵抄其后路,前后夹击。曹操若率部攻城,将军就可带兵断其粮草。旬月之间,待他耗尽粮草之时,必可一举而破也!”
吕布深以为然,他随后作出决定,明天他领骑兵出城去断曹操粮道,下邳城交由陈宫与高顺共同防守。晚上吕布将此事告之于他的夫人,不料对吕布一向言听计从的夫人,却坚决反对吕布作出的这个决定。吕布的夫人声泪俱下地向吕布说道:“陈宫、高顺一向不合,将军带兵出城。他二人能齐心协力吗?况且亲身还听说曹操与陈宫曾是至交好友,不过因一时之争而分道扬镳。今将军对待陈宫又哪里比得上当年的曹操,将军若离城而去,陈宫则可献城投降,届时他自然能与曹操重归于好,而妾身哪里还能做将军的妻子?”
夫人的话不无道理,吕布再一次想到了曹性、郝萌,那一场叛乱的幕后主使之人不就他陈宫吗!自己坐拥徐州之时,他都能干出这样的事来,而现在曹操兵临城下,他就更有了出卖自己的理由。吕布沉默不语,一个人整夜都在琢磨夫人对他所说的话。第二天他便对陈宫说道:“当年濮阳之战,也是互为犄角,却被曹操各个击破。有此前车之鉴,本将军决定固守下邳,以待援军。”随后吕布就派出属官许汜、王楷去向袁术求援。陈宫听后仰天长叹道:“这是天要亡我呀!”吕布默然。
许汜、王楷一路快马加鞭来见袁术,在听完二人对徐州战况的描述后,袁术深知不救吕布,待下邳城破后,徐州必定会落入到曹操手中,而接下来轮到的就是自己了。可眼下自己也已到了穷途未路之境,能战之兵不足千人,如何能对阵曹操的数万大军呢?但他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当众承认这个几近败亡的事实。他打肿脸充胖子向二人说道:“温侯说要嫁女予我儿,却迟迟不见送人过来成亲。今被曹阿瞒大军压境,才想起这档亲事,他这算盘未免打得也太精了吧?”
许汜、王楷二人一齐规劝道:“陛下今日不救吕将军,乃是自取灭亡啊。吕将军若败了,陛下何以独存啊?”
袁术深知二人所说皆是实情,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他装作思考了一阵,当着二人勉为其难地说道:“我是看在两家有盟约的份上才出的兵,你二人回去速速告知温侯,要他将女儿送来,否则休怪我不尽全力。”
两人见袁术松口,当即称谢告退。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徐州,趁着夜色潜回到了下邳城内,并将袁术的许诺全部转述给了吕布。
两家均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哪里会因一门婚事而影响到彼此的合作。稍微想想就会明白,这只是袁术为了自己的面子说出的推诿之词,可此刻的吕布因大军压境早已乱了方寸,他竟稀里糊涂地相信袁术就是在等他将女儿送去,而之后就会派兵来救。
当天夜里,他就把女儿用绵布缠在自己身上,想背着她冲出重围。而曹操又岂会让吕布如愿,吕布纵马突出,立即便被士兵用强弓硬弩射了回去。
吕布失败的消息传到袁术耳中,他倒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并非我不愿派兵相助吕布,奈何他依旧没有诚意。普天之下,能与我同生共死之人何在啊?”
而在下邳战场之上另一边的曹操,却感到了一丝恐慌,他虽然不知道吕布的目的何在,但是却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吕布趁夜突围的可能。大军围困下邳的时间越久,士兵们的警惕性必然会随之下降。当年长社之战,波才惨败的情形至今还历历在目。真要是让吕布找到了援军,再等到自己的军队露出疲惫之态的时候,被吕布反客为主,那岂不是徐州没能拿下,还要把豫州、兖州搭进去?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曹操迅速召集谋士们商议应对之策。对于突发战事只能以不变来应万变,争取足够多的时间才能进行防守反击,最终众人商议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围绕整个下邳城再挖一道大沟出来,这样吕布就是想突围,也要先翻过这条大沟。
此计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下邳这样的重镇远超七里,为防敌人能够越过这样的沟壑,大沟的宽度必须要超过一丈,至少要有数尺之深。如此浩大的工程光想想就头疼。好在有安众挖地道的经验,对徐州志在必得的曹操一咬牙,当众拍板了这个疯狂的计划。
一连数日,下邳城外人声鼎沸,尘土飞扬。曹操的士兵对吕布无不恨之入骨,若不是他在负隅顽抗,哪里用得着干这么辛苦的活。下邳城内的吕布一开始还以为曹操是想挖条小沟,阻止自己派人向外界求援,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等到工程过半的时候,吕布的内心开始动摇,看来曹操真是跟自己玩命了,这是不取下邳决不罢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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