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燕子矶玉树临风。
一路调侃打趣,将酒箱搬回柜台,根老瞥了眼李成蹊,看似随意地叮嘱道,“最近客栈里比较忙,晚上也别乱跑,更别回家,就老老实实待着,随时等候通知。”
他点点头,回了声好嘞,继续扑身在忙碌的上酒生涯。
“年少不知,最是年少无知。”根老由衷地叹息道,“糟心事一茬接着一茬,也没个停歇。”
界碑被毁,他与狄婆婆皆一无所知,肯定是有人暗中出手,蒙蔽了此地的天机,但凭关丛山肯定做不到,杜振溪倒是有可能牵扯其中,可依他的性子,也不至于自毁城墙。
洞溪里在,洞溪里人皆可水涨船高。
冉伯羊、董承阳、杜振溪等一辈辈能在外风生水起,何尝不是借了洞溪里的故乡风水。
“蜃老,劳您大驾,实属无奈之举。”青衣中间见她醒来,恭声道歉。
“无妨,若为大业,折损点根基算得了什么。”浅眉女子粲然一笑,为了宗门千秋大业,哪怕拼尽性命又何妨。
“蜃老大义,明月乡理当铭刻于碑。”
浅眉女子收了坐息之法,起身走向庭院,“此地与我真身大有克制,不可久留于此。”
青衣中年回道,“理当如此,十日后封印破除,蜃老当以真身现世。”
“我神游天外,偶然间听闻洞溪里尚有残余血脉可供袭杀。”浅眉女子平静说道。
“无须妄造杀业,十日后当尘埃落定。”青衣中年据理力争。
“贺先生已非封正宪侠,无需如此兢兢业业。”浅眉女子神情不悦道。
“规矩之内,无论是谁,理当敬守。”青衣中年言之凿凿。
浅眉女子回身一望,一对重瞳瞪视青衣中年,以不容拒绝地口味训斥道,“贺季真,我蜃连璧在此,容不得你指手画脚。”
青衣中年贺季真连道不敢。
浅眉女子这才罢休,回首仰望天空,“该死的钦侠封禁,害我处处受制于人。”
正游走墙头的炅横猛感心神不宁,一个不慎险些跌下墙头,为免有意外发生,急忙动身返回老宅,询问自家师傅,“师傅,我的阴阳周天图为何突然间紊乱不休?”
关丛山处之泰然地喝着酒,抬头冷漠地打量着他,“些许小事,何至于神色慌乱,日后如何修成顶尖武夫?”
炅横低头不语,默默压下阴阳周天图的躁动。
“洞溪里乾坤将覆,你这先天而生的洞溪灵性有感而发。可惜了可惜,到底是修为浅薄,免不了一场生死浩劫。”
在他眼中,天才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无知少年,被我玩弄鼓掌犹不自知?
关丛山本无力寻衅滋事,归根结底还要感谢浅眉女子的登门拜访,许以承诺联手遮蔽天机,这才使自己敢于出手打毁界碑。
而自己不过是拼了前程无望,换来了洞溪界碑裂痕。
一丝裂痕,足当燎原之火。
不过十日,将会彻底崩坏。
这笔买卖,对我赴戎机有赚无赔。
世人辱我骂我,忝为窃夫,那又如何?
我赴戎机在规矩内办事,谁敢说三道四?!!!
“耘艾,老祖要去拜谒根老,一时半会不便回老宅,切记千万不可外出。”察觉到天幕的裂缝,冉伯羊神色剧变,起身告诫他后,匆匆离开。
“不成器的醉鬼,整天就知道喝酒。”冉伯羊还是没耐住性子,沿途去看了眼酒鬼,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肩头,废了他的肩胛骨,“喝喝喝,就知道喝,喝酒能给你喝出个博侠来?能给你喝出来个德清关?”
酒鬼默不作声,任他打骂。
董必德龇牙咧嘴,腾身一拳直轰冉伯羊的胸部。
“不知死活的东西,要不是念在你老祖的面子上,一拳打杀了你。”冉伯羊任凭那一拳打来,单手捏在他的手臂,举手就要废掉他的一臂脉络。
“还望老祖手下留情。”酒鬼忽然出手阻拦。
冉伯羊这才收手,只一脚踹飞董必德,“没用的东西,放着自家耘艾不闻不问,跑来给董家的杂种打磨根基,我真后悔当初没一脚踩死你。”
酒鬼一言不发。
冉伯羊怒不可遏,又拿他无计可施,一甩衣袖直奔客栈而去。
五脏六腑几近崩溃的董必德意识空前清醒,甚至觉得自己能够魂游体外。
“以心观五脏六腑,以气走经脉,以意默诵【封侠卷】。”酒鬼一掌拍在肩骨,强行扭正,以气传声,为董必德一一解读。
董家人,无一不是吃得苦中苦。
“孙儿伯羊见过赐名养育之恩的根老。”冉伯羊见到了根老,立马将姿态放低,和声细气地拜谒。
根老早早知道他要过来,原本是酝酿好了“千言万语”要骂他个狗血淋头,可话到了嘴边,再来看这个打小扶养长大的小羊崽,那一腔怨气莫名消失的一干二净,最后只统统成了一声冷哼。
“根爷爷,伯羊知错。”冉伯羊俯身做低,毫无不适。
“有屁快放,没事快滚。”根老像赶苍蝇一般摆了摆手,一脸厌恶地催促道。
冉伯羊欲言又止。
“此处在外人看来,只有对话,从无言语。”
冉伯羊这才开口问道,“镇界碑怎么会突然间崩坏?”
“有人蒙蔽天听,让关丛山有机可乘。”
“我就说这届的宣侠是个废物,哪里有中趋顶用,连个镇界碑都看不住。”冉伯羊确认界碑出事不是错觉,张口就骂。
根老见他这脾性,举手就打,又想起他不是当年的小羊羔,慢慢地放下手,“事已发生,追问谁对谁错已无用,而是应该想想如何善后,懂不?”
“不懂,也不想说董。”冉伯羊倔强道。
“斗智斗勇,你哪点不比小阳子强?可你怎地冥顽不灵,这么多年也不知悔改?”根老气呼呼地骂道。
“正因为他处处不如我,我才心不甘情不愿。”冉伯羊顶撞道,“杜振溪这个后辈能走到今日,我见之欣喜,当年甚至不遗余力,跨界支援,为此得罪不少武者,也心甘情愿。”
“但他董承阳,我不服,这辈子不服,下辈子也不服。”
冉伯羊声嘶力竭地吼道。
“滚,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再回洞溪里。”根老说完,撤开禁制。
“伯羊,这是最后一次叩拜根爷爷。”
众目睽睽之下,冉伯羊三跪九拜,然后起身离开。
“我和你说过的吧,根老就不是个普通人,你瞅着那老头子比根老还老,居然给他三跪九拜,行世间最大的叩拜礼。”燕子矶得意洋洋地说道。
李成蹊斜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没来由地心悸不安。”李成蹊突然说道。
整座洞溪里,无论妇孺老幼,皆心感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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