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燕子矶戒心满满地问道,同时不断拉开距离。
但无论他怎么后退,只要是看到少年,那种恐惧怎样都挥之不去。
“按照规矩,不是你先自报家门,再来问我?”少年平静地笑道。
燕子矶沉声回道,“河魏城燕子矶,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洞溪里,袁安生。”
“你负责巡守洞溪里?”燕子矶小心地问道。
袁安生摇了摇头,“你也想来我洞溪里斩杀绝脉,夺取桃花鱼?”
“我不知道绝脉是什么,也不是来夺劳什子桃花鱼。我是跟我姑姑来此,奉黄婆婆之名,带走李成蹊。”
袁安生注意到光头黑娃的脸色有所变化。
“为何要带走李成蹊?又想用什么手段带走他?”
“我的伤确实是被他打伤的,但那是切磋,根老可以证明。”
“嗯,你该庆幸你和我说的是真话。”袁安生笑问道,“瞧你的腿法和身法,相得益彰,是个枪手?”
燕子矶重重点头。
“根老让你凭缘分?”
燕子矶又点了点头。
“根老瞧着就不靠谱,你怎么会信他?”
“我不是信他,而是天地神兵,皆有灵性,我对此深信不疑。”
“枪不离手,难道你不懂?”袁安生说道,“合眼缘可不合规矩,更像是随性而为的放纵。”
“回去想好,机缘和枪更重要再来吧。”
说罢,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留下汗流浃背的燕子矶。
“罢了,罢了,本以为手到擒来,却没想到伤上加伤。”
燕子矶对着杨树林,遥遥一拜,转身离开。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片杨树叶缓缓升空,消失不见。
袁安生心有所感,抬头瞅了眼那片杨树叶,笑而不语。
“小逢集,你看这山清水秀,难道没点气吞山河的想法?”
“曾几何时有过。”郑逢集目光所及,天青云白,沙鸥翔集,锦鳞游泳,甚是美景如画,不由得不心生陶醉。
“现在怎没了念头?”
“山河再美,也不能真的入我肚皮,还不如小财迷家的鸡蛋美味,更不如漫山遍野的山野味,火上烤一烤,果汁淋一淋,深得我心。”
说着说着,郑逢集的喉咙不自觉地咽了起来。
“难道我家的美酒佳肴也比不过?”
“可不是比不过,是两者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郑逢集擦了擦嘴角,笃定不移地说,“要我吃你家的山珍海味可年年岁岁,吃野味鸡蛋也就一两天就厌了味。”
袁安生疑惑不解。
“可我是个小私户,朝不保夕,比不上袁大哥身份好贵,以前小不懂事,处处攀比,惹了不少糊涂账,害我娘亲提心吊胆,如今落魄是落魄,可心里活的自在,娘亲也活的轻松。”
“袁大哥常说,若为自由故,性命皆可抛,现在懂了点意思,可越发害怕这句话。”
袁安生惊疑不定,难以置信这句话是他说的。
郑逢集既不害怕,也不奇怪,刚准备侃侃而谈,就见袁安生脸色一变,紧紧抱住他,如一尾飞鱼拨清波,腾空而起。
李子洞外!
“振师长,这就是老祖口中的那座木巷祖地?”云白长衫,天青云靴的高髻少年背着黄罗伞,恭敬有礼地手持三柱香,笔直站在洞口外,仰头望着歪歪扭扭的三大古字。
“敬香请赐,不可造次。”振师长神色肃穆地吩咐道。
三姓五家七小户,最有资格来此请赐的人浑然不觉,既无人刻意告知,也无人有意提及,就连素来重规矩的根老也选择闭口不言。
“若是师兄在此,只怕不会如我这般蒙蔽天听。”
“敬龙阳,尊九关,礼洞溪,敕火土,吾洞溪里冉耘艾请赐。”少年指尖陡然升起一缕明火,徐徐点燃三柱香,任其熏烟直达古字。
自熏香点燃,冉耘艾低眉垂首,双手持香高高盖过头顶。
洞口外,微风吹拂。
熏香如有神助,扶风直上,一丝一缕尽归古字。
“你可知这一幕将被永远镌刻在洞府,待末法终结,你杜振溪一脉九族无论老幼皆与李成蹊一脉不死不休?”山水之外,根老的声音直达振师长的脑海。
“振溪无亲无故,虽死无悔。”
根老仅哀叹一声,便销声匿迹于山水中。
冉耘艾三柱香眼看燃烧殆尽,火急火燎的袁安生恰好赶到,不见其开口训诫,只双手持古怪法印,张口咬破舌尖,喷出鲜红血液,朝古字遮去。
这一刻,敬香十去其九。
袁安生的脸色也从血气方刚瞬间跌入奄奄一息,整个身子也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振师长,可真担当得起师长之名。”
当一切尘埃落定,袁安生也无计可施,只语气凝重地吐出一句话,任凭郑逢集拖着他快步离去。
“别带我回家,就去山洞里。”
袁安生仿佛一句话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完就倒地不起。
郑逢集毫不犹豫,双手用力托起他,勉勉强强拖拽着拉进山洞。
从始至终,郑逢集都没看振师长或者冉耘艾。
他的目光都在三大古字间游荡不定的虚浮幻影上。
郑逢集确认那个不是字,尽管那个字已无声无息地告诉他,它是字。
是个被掩盖的字。
正在这时,一只夜枭从石洞内飞出,恰好落在郑逢集的头上。
破天荒,他没有心生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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