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于春、郭亮后,应声前心砰砰乱跳,后背冷汗热气呼呼直冒,他真的领教了什么叫做商场犹似战场,哪里是在发展经济造福百姓?简直是在玩命。
他肝胆欲裂悲愤不已,觉得自己太失败了,已经到了空前的无奈又无助的境地。他真想放声大哭一场,然而理智告诉他“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一阵凉爽的风从他的身后吹来,让人感到莫名的惬意,他下意识的转过身,暮色中的江海河就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是喝着江海河的水长大的,这是一芳被逼无奈做换亲出嫁经过的水道,更是他失去一芳后哭诉衷肠的河流。现在的他,一肚子的苦水、满腔的愤懑真想向江海河倾诉……
那些人为了捞取政治资本的私利,贪图功绩,曲解党和政府的政策,打着改革开放的旗号,公然平调农村集体资产,损害农民利益。竟然利用手中的权力,暗箱变更企业的产权主体,禁止公司变更法人代表,断电破坏车间的正常生产,压制坚持正义的科研管理人员。令人不能容忍的是,居然调动公安等国家机器的力量,对依法维护农民利益的律师、报社记者围追堵截。不肯进入诉讼程序,拒绝法制报记者采访不肯曝光。一帮唯权是夺唯利是图的跳梁小丑极尽逢迎拍马摇旗呐喊之能事,唯沐猴而冠者之马头是瞻,坑害自己的乡亲而不心疼。
先是哥哥广志被停职,其实理由就是没有配合县里向伯父洪远为争取到安置科技人员的四百万额外补偿款。
接下来是自己被纪委调查,后来从党校学习结束又被悬起来不安排工作,说是没有顾全大局。难道这个“大局”就是无原则的把村办企业拱手升格为县属企业?这不就是意味着要把白龙港村发展势头良好的村办工业的幼苗掐断,把刚刚培养起来的一部分农村产业工人退回到希望的田野,叫刚刚尝到富裕滋味的农民再去享受贫困?我们的农民又会怎样看待我们的政府?怎样理解党的惠农富民的政策啊?
刚刚护送为维护公平正义的于春、郭亮离开海通,又恰似虎口逃生亡命天涯,难道进行新长征,还要像当年老赵、老洪和自己的双亲正光、兰芝那样以命相拚?
在农村城市化的进程中,允许一部分地方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么为什么这就不能是白龙港村和白龙港村的人呢?昆仑山公司的起步发展,它的前世后生,县里都一清二楚,合情合理合法,凭什么就要把它划归为县属企业呢?
表面看是某些人为捞政治资本,搞政绩工程,实质是和政策法规背道而驰,心中没有人民,见不得阳光。要不怎么不肯公开进行的?为何不敢和村里老百姓见面商量?
站在江海河边的应声慢慢的平静下来,他移步到水边,双手捧起清澈的河水洗了洗脑门,顿时,那疏浚江海河的挖掘机的轰鸣声仿佛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昆仑山公司被划归县机械局不久,在县里与二二〇厂就该公司的谈判形成僵局之际,市里决定对海潮、江浪两县的界河——江海河进行疏浚,工程量两县各半。在海潮县承担的任务中,慎修乡岸线最长,陈书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决定江海河的疏浚任务交慎修乡领衔,由应声亲自挂帅。
招标前,各路神仙都先后托人来找应声先行疏通,想发一笔兴修水利的财。来拜托的人没有空手的,有的干脆塞给他装得像板儿砖一样的大信封,并许诺工程结算后将有更为丰厚的酬谢。
应声或婉言相劝或严词拒绝,甚至对有的来者说,再牵牵扯扯就不让参加竞标!钱财具有迷人的诱惑力,应声不是不缺钱,不要谈多么的纯洁高尚。但想起还有一些贫困农民被生活艰难煎熬的眼神,就于心不安。他恪守的原则是取之有道,市、县政府发放的奖金拿得开心,乡里按规定发放的报酬拿得爽心。但黑心钱不能拿,拿了就手软,心里就要发生倾斜,承包者就会偷工减料,这是对人民犯罪!
一芳看到那砖头一般厚的钞票似乎有点动心,小的时候太穷了,穷怕了,如今改革开放,她吃尽千辛万苦经营绣品生意,赚钱是多么不易啊!可是这个钱是送给她一芳的吗?当然不是,也不是送给应声的,是来和应声手里的权力做交易的,一芳很清楚。
然而,有一笔钱她没有办法退掉,就是自途送来的钱。他说是和应声在县里开会遇到时已经讲好了,是他的一个表兄委托他来打招呼的,江海河疏浚工程结束后,还要承包岸边的配套建筑工程,歩书记可以投官股参与分红,只要他愿意。
一芳懵了,难道应声会这么糊涂吗?她转念一想,在昆仑山公司的归属问题自途和应声的分歧势如水火,应声这样做也许另有深意?哎,这两个男人如能修复和好,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但她还是半信半疑的,因而谨慎的说:“顾总,既然你和应声已经谈好了,还是你和他谈吧。”
“是的,没有关系的呀,他回来你再帮我和歩书记说一下,这个你先拿着。”自途说着就夺门离去,一芳眼巴巴的看着他溜走而无法退钱。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言不由衷定有鬼。应声到家听一芳一说就怒火中烧,冷笑一声,无耻!
一芳吓得跳起来多高,连忙说:“他说是在县里开会时和你说好了的呢,我以为你是想另外的门而精。”
“哼,鬼的话你也相信?我就是哪一天变成了FǔBài分子,也不会和他穿一条裤子!现在是和平年代,如果发生战争,自途一定会抢着去做汉奸,你懂不懂?做正经事情不行,搞这些下作活儿自途倒很内行,但他愚蠢得改不了的是,想着自己喜欢吃鱼,别人岂有不贪腥的?”
“那咋办呢,应声?”
“咋办,有人送钱给我,我急什么呀?你怎么不退给他的?”
“我不是告诉你啦?他边说话边逃掉的。”
“好,没关系——你看看他送了多少钱的。”
“我也没有看,”一芳说着把钱拿来交给应声,“在这里,你看。”
应声接过钱包,反复看了折叠的印迹,比划着钱捆的高度,嘴里说着“这个自途真有点意思”。
一芳立即问怎么个有意思。
应声有点吞吐的说:“这样拆开了……退给自途的话,是不是……在数目这个……这个……他有异议,嗯……”
“步应声,你还是个人吗?你在怀疑我抽税吃了黑,怪不得你盯着看包装的,他【】从提包里拿出来就是马马虎虎包着的……”应声立即用手掩住她的嘴,一芳的声音越来越高。
“是自途吃了黑,你急什么?我的判断没错!”
“那就报案,出出这个混账的丑!”一芳气愤的说。
“不行啊,一芳,”应声稍微顿了一下说,“和这个泼皮办事要做稳实呢,假若他不要脸的在数目乱咬,我们反而说不清啊。”
“嗯,我还是性子急了。”一芳温情的看着丈夫,双眸中透射出深深的爱和感佩。
应声拨动电话叫自途来他家一趟,说有事和他商量,电话里传来“好的好的,歩书记,什么时间,您指示,歩书记”的声音。
第二天是星期天休息,自途如约到来。“噗噗噗”的骑着一辆还没有牌照的“东方125”摩托车来的,到了门口高喊着:“步书记好啊!”
应声闻声出门迎接。“顾总早,请进,”牵着自途的手问,“早饭没吃吧?一芳,收拾点早饭!”
“不烦神,不烦神,我吃了早饭来的,哎哎哎。”
“那好,我们进屋聊,”到了家里,应声说,“到楼我房间里坐坐吧。”
应声倒了两杯刚泡的藿香茶,放到桌,趁自途去方便一下的机会,按下了录音机开关。
坐下后,自途笑盈盈的看着应声,应声问他:“你这个摩托车好像没有牌,才买的吧?”
“哎呀,今天星期天,明天班了去办牌照,昨天刚买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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