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荒山踞古庙,离家孤魂泣头颅。
这山青龙高耸,白虎低圆,静静踞在黑暗处矗立不动,等着三只小虫自投罗网。
看着满地零碎的肢体,方岩对史老七、烽火二人低声说:“今夜凶险异常,若是出了事,哪个能走便走,其他人护着。将消息报于参军大人要紧!”
烽火点了点头,拿出他那把擦的干干净净的手弩塞给方岩,掉头向破庙而去。
史老七看了方岩一眼,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方岩也点了点头,绕了个弯朝庙后走去。
当兵就是这样,满打满算几个人才认识不过一天,就要同生共死了。
明月积雪,荒山寂静。
一路上尸体不断,不过那杀人的快剑和巨兽撕碎的躯体却没有再出现,方岩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面前的两具尸体还保持着搏斗的姿势,用刀彼此插入对方胸口,恰好彼此支撑着不倒。该是二人疯狂互刺不止,最后力尽而亡。
再前行几步又是一具被腰斩的尸体。这人用半截躯体爬行很远方才死去,手中依旧紧握着钢刀,一道红色血迹触目惊心,地上还有散落的内脏。
一路上的死人都是在拼命厮杀。方岩不是那种没见过死人的新兵,收拾尸体也不是一次两次,麻木厌倦有之,愤怒痛苦有之,就是没了恐惧。可如此场面却让方岩忍不住颤栗,这些人都是在疯狂的相互砍杀中同归于尽,是那种虽死不休的疯狂!
庙后地上积雪平整,显然无人走过。方岩循着墙边檐下的阴影缓缓行进,如此既不易被看到,脚印也能留在暗处不易觉察。他只觉嘴里发干,心砰砰跳的厉害,虽然已经把脚步放的极轻,可还是觉得踩雪的咯吱声太大,可能被人听到。
几十步的路仿佛走了一年,终于到了庙后的墙边。方岩象猫一样无声地攀上房檐的阴影处,把身体撑住,然后放轻呼吸、稳住心神,没来由的心头突然一跳,几天前的那种饥饿感觉又在心底浮现了!
方岩大着胆子向庙内看去,月光照得四处亮如白昼,墙上、地上、柱子上到处都是鲜血,横七竖躺着十来具尸体。最后方岩把目光落在房梁上吊着的一座巨钟之上,这口巨钟也不知是什么打造,乌沉沉的,怕是有千斤之重。
蓦然一道电光击在房梁上,轰的一声巨响,千斤巨钟急坠落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罩在了钟里。
一道人影迅捷无伦的在屋顶扑击而下,出掌拍在钟上。这一掌力大无比,似乎把周围的空气都吸了过去。咚的一声,地面青砖碎裂,灰尘大起,巨钟被深深的砸进了地里。
象沸水顶开锅盖一样,那巨钟在地上突突跳动,似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壁而出!那人影又是一掌拍下,巨钟生生竟被拍进地下数寸!钟里那东西不甘受困,顶得巨钟不住的剧烈跳动。那人影不断挥掌拍击,随着一声声闷雷响过,巨钟竟被拍出细细的裂纹!
此时方岩才看清楚,那人影是个虬髯大汉,身上衣服已经碎裂不堪,露出钢铁般的肌肉。
虬髯大汉像是已镇压不住钟内的东西,嘶声大吼:“快!”
一个青衣道士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剑上,然后在巨钟上来回劈斩,剑锋过处留下一道道金色痕迹。道士手里不停,口中念念有词:“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竟以元炁为朱,以法剑为笔,片刻间就在钟上刻出一道巨大的符篆!符篆成型后,金色明暗不定,竟隐隐似火光升起,这是道家可镇一切邪魔的“太玄镇妖符”!
那口巨钟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被这符篆镇在原地,寂然不动。
方岩总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不对。他凝神细看,钟前的地面上怎么会有一片阴影?月光明明能照到此处,阴影应该在钟的背面才是!
这阴影突然一阵晃动,像是一滩水从地上立了起来,一个人动作古怪的站起身来。这人鹰鼻深目,头顶光秃秃的,原来是个胡僧。胡僧手抚胸口,一口接一口的吐着鲜血,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那种想要“吞噬”的饥饿感觉骤然自心头出现!方岩努力压抑住想要杀掉这个胡僧的冲动,他感觉到这个胡僧的极为强大、极端危险!
虬髯大汉、道士、胡僧,这三人都极为古怪,却都是方岩前所未见的高手。看这样子,应该是胡僧缠住了钟内之物,虬髯汉子设法使巨钟坠落,而后与青衣道士合力将此物封镇于钟内。
此刻三人皆已疲惫不堪,相互间却并不搭话,挣扎着各自退到一个墙角,显然是在相互戒备。
通过三人的动作来看胡僧受伤最重。虽然隔着黑袍看不清伤口,但他踉跄了好一会才退到墙角,地上一道殷红的血迹煞是骇人。
那虬须汉子大声喘息着,从地上摸起一根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入梁上,看不清是何兵器。那汉子用力一拽,竟从梁上拽下一支碗口粗、三尺长的铁鎚!这便是那道电光,此人就是用这铁鎚击毁横梁,让巨钟落下的。
虬须汉子将铁链一匝一匝细细绕在了胳膊上,哼了一声:“老子这笔生意做的亏大了!牛鼻子、和尚,说说这是怎么个事情?”
那青衣道人勉强施了一礼,道:“贫道成玄英,还未请教二位名讳。”
虬须汉子道:“某便是马贼张慎,城门告示里悬赏标价第一的脑袋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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