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之际,便见沐轻柔面色更寒,挥手间数枚黑色棋子便再度重重落在巨大的棋盘之上。
见此情形,牧云顿觉心苦,暗骂自己嘴贱,定然是受了段苍云的影响。
弈棋之道,最基本的,最起码的道理,起码得一人落一字吧,然而此刻沐轻柔执棋,而牧云却是棋子,这还玩个屁!
弈仙一局,所创之初,本事诸葛苍羽为了考教天机阁学子所立。
为帅者,分离棋盘两侧的巨石之上,各令学院弟子入盘比拼,入场的人数,取决于两位起手的真气修为,而最终的胜负,不断取决于棋手的运筹帷幄,还要考教局中弟子的武功修为,因为原本弈棋一道,便显得更加变数丛生,极受书院上下推崇。
可也许诸葛苍羽也没有想到,这弈仙一阵,还能这么使。
此刻,落入棋盘的黑色棋子霎时间化作一片墨影,光影闪动之际竟然渐渐凝成人性。
天元之处所落之子,率先凝聚而成,仗着手中一柄墨色长剑闪电般的扑杀而来。
牧云见状不敢大意,顿时周身真气鼓舞,纵尺而起,迎着那黑色身影而去。
二人身形极快,飞速的战在一起。
方一交手,牧云心头便是一惊,他却没想到,眼前这浓墨所化的黑影,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力量。
且剑法精妙、身法迅捷,一尺一剑战在一处,竟然也十分激烈。
与此同时,后落几子也纷纷凝聚人形,五道身影,手中纷纷提剑纵身而起。
几道黑影身形极快,闪电般的便扑到了牧云近前,就在牧云执尺而近之际,那六道身影竟然齐齐飞退。
牧云见状一愣,可就在这瞬息间,那六道身影竟然同时拔地而起,扑杀将至。
瞬息间一套极为玄奥的小型剑阵便在牧云的眼前铺展开来,漆黑的剑网密织如布,滴水不漏的将牧云围聚在当中。
不慎之下,牧云肩头便中了一惊,心惊之下牧云转头观瞧,却见肩头并未流血,却依旧疼痛难忍。
此刻,远处传来了沐轻柔的声音:“疼是真的,但是死不了!怎么样?这六位八品宗师构成的六合元阳阵,您还满意吧!”
六合元阳阵!
出自西蜀剑阁,被引入西蜀军阵,百年前龙渊灭西蜀,死伤百万军士,皆是命丧此阵之下。
更何况,此刻牧云面对的,是六位宗师级的高手!
果然,牧云骂娘的声音还没喊出口的时候,他的身影便已然消失在了棋盘之上。
身形一闪,牧云再度出现在了棋盘拐角的一处星目之上,略带惊愕的看着远处的六道身影。
“别紧张!给你说了,死不了!但是,疼是真的!”
这也是诸葛苍羽在创立此阵时费的心机,若是众人皆知入阵历练不会有伤性命,难免会没有顾忌,几番入阵后便失了效果。
可是,若那彻骨痛楚感受为真实的话,那很多人便会变得小心起来,久而久之,即便是在真是的沙场之上,也不会那么容易丧命。
“不是!我不是已经输了么?怎么还在棋盘里?”牧云闻言,极为不满的大喊起来。
谁知此刻,沐轻柔却丢来一个戏虐的眼神道:“别闹,你一个棋子,知道什么输赢!去吧,夫子!”
“我”
形势比人强,牧云压下了心中所有的怒骂,转头看着扑向自己的六道身影。
怀揣着满腔怒火,牧云仗尺而上,可谁知那六人剑招却为之一变,丝毫没有给牧云任何反应的几乎,当即再度被秒杀出局。
周身痛楚袭来,牧云险些就倒了过去,虽然那些墨剑并没有真正的割破皮肤,可是那彻骨的痛感却来的实实在在。
此刻,牧云没有再理会沐轻柔,而后将目光紧紧盯在那几道黑影的身上,天下间无论再精妙的阵法,也有着他的破绽,若不然西蜀早就一统天下了,那有如今的龙渊王朝。
举目望去之际,那六道身影此番步伐再变,整个剑阵也发生了极为巨大的变化,再度合围牧云。
在一次次地失败当中,牧云忍者周身剧痛,依旧咬牙坚持着,从刚开始的不到一合之敌,到后来能渐渐的与之对招,再到后来,牧云已然能在剑阵之中坚持片刻。
坐在巨石之上的沐轻柔,看着巨大棋盘之上不断闪身而上的牧云,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性格坚韧不屈,倒是显得有几分担当。
牧云的身影不断飞掠上前,手执长尺在剑阵中闪转腾挪,渐渐的沐轻柔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复杂起来,那身影和当年的他,何等的相像啊!
再一次,牧云挥尺而近,六把长剑自留个方向直刺牧云。
就在长剑加身之际,却见牧云身形猛的一闪,竟然消失在了六道黑影的面前,当牧云身形再度闪现之际,衡天尺已然朝着一道墨影重重砸落。
尺间无距!
衡天尺所到之处,便有牧云现身之地。
牧云尺下,一道黑影散做漫天黑墨,而后渗入了棋盘之中。
然后,没有丝毫意外的,牧云再度出现在了拐角处的星目之上。
此际间,牧云来不及估计周身痛楚,而后迅速的将目光投向了远处。
果然,棋盘上此刻只身五道身影!
巨石之上,沐轻柔略带惊愕的看着牧云的身影,原本以为牧云要突破着六合元阳阵至少也要十天世间,本打算着再战一会,沐轻柔便要撤子离场,却没想到此刻竟然被牧云击杀一子。
而此刻,牧云也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当看清了场间局势之后,便见牧云再度挺身而出。
不远处的沐轻柔饶有兴趣的看着牧云的身影,以她对衡天尺的熟悉,自然知道以牧云如今的修为,能施展一次尺间无距已是极限了,却不知此刻他该如何应敌。
只见牧云执尺而近之际,周身真气一动,九天龙神决飞速运转而起,周身真气鼓舞澎湃,长尺一挥,罡风暴起!
以尺为剑,剑气奔涌流转!
第一次,五道墨影挥剑格挡,虽散了牧云剑气,五道墨影却也后退数步!
再近,牧云闪身而至,长尺一挥,再散一子!
随即间,三柄长剑加身,牧云身影也随之消失在棋盘之上。
一进一退间,六合元阳阵被破,沐轻柔两子被斩,却也让沐轻柔吃惊不消!
盘坐在床榻之上的牧云清晰的感受到身体发生的变化。
连续两天强引书院气机入体,周身经脉损伤的七七八八,历经这一日五色幻沙蛊入体,却没想到周身经脉被沐轻柔尽数修复。
诸葛苍羽与段苍云二人浑厚的修为又炼化几分,不由得修为再进一步。
自那日里偶入大阵,得衡天尺,冠夫子名,至今不过十日,牧云便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变成了七品上境的高手,再一步,便是八品之境。
八品,乃是宗师之境。
十七岁的少年宗师,那是何等惊人的修为!
可是,即便如此牧云却依旧觉得,自己差的很多。
广德、周亚夫、魏青云、沐轻柔,在这些人面前,牧云清楚的知道,若无书院大阵气机为屏,自己根本就不几人的一合之敌。
如今牧云的肩头,背负着书院二字,冠以夫子名号,即便是少年夫子,却依旧深感无法背负。
起身之际,牧云抓起了手边的衡天尺,迈步来到了小院之内。
小院在书院后山之间,身后不远便是云虚楼,放眼望去便是整个龙渊书院。
此间小院本就是当年诸葛苍羽的住所,当日重伤昏厥后,却被魏青云直接带到了这里。
站在院门之外,看着脚下的书院与远处繁华的龙渊城,牧云不由得心生豪情,书院,当如是。
就在此时,正在转醒观瞧风景的牧云,耳畔却传来一道极不祥和的声音:“莫要以为,你拿了衡天尺,便是真的夫子了!”
闻声的牧云,淡然一笑,而后道:“能不能当夫子,与这柄衡天尺,还真没多大的关系!”
“既有自知之明,那为何还敢行事如此狂悖?”
“那里敢!不过,这天下间总是有道理的!我这人,就是爱与人讲道理!”
“讲道理?杀了人家的儿子!拆了学宫的匾额!散了佛陀的金身!还在朝堂之上打了户部尚书!并州毛氏、高氏、谭氏!当朝的文武百官,西域的欢喜宗,当朝的二国师,这些大人物,你是清一水得罪了个遍!你哪里讲一句道理了?”
“讲了啊!这道理很简单,我是书院的夫子,是龙渊的夫子!他们,得敬着!”
“哼!就凭你?你信不信,只要你离开龙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闻此言,牧云掂了掂手中的衡天尺,冷厉的说道:“想杀我!他们还得掂量掂量!”
说话间,牧云神情冷峻,周身忽的暴起一股凌冽的杀机,令人顿时心惊!
站在高处的沐轻柔感受着那股凌冽的杀机,不由得心头一寒,若无尸山血海之行,哪里锻造的出如此凌厉的杀机来?
心念至此间,沐轻柔双眸内一时间也顿时杀机流转。
就在此时,却见牧云忽而转身举目,紧紧的盯着沐轻柔,脸上却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问道:“前辈,想杀了我?”
沐轻柔闻言,杀机不退反增,指尖五色光华再度泛起,盯着牧云道:“你若是成为第二个段苍云如何?”
“段苍云如何?还不是被困书院五十年,最终飞灰湮灭!所以说,诸葛夫子比段苍云厉害,你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
听闻此言,沐轻柔指尖光华渐渐散去,周身杀气四散。
清风拂过,眼前的女子依旧白衣飘飘,宛如仙子!
想到方才杀机流转,牧云心头不由得一愣,收放自如间,判若两人!
“好!既然你接下了这夫子之名,那便不能如此孱弱!否则,岂不是有损我书院的名声!”
刚刚才杀机收敛的沐轻柔,却在顷刻间又爆发蓬勃气息,就在牧云愣神之际,沐轻柔已然一个闪身来到了牧云的近前。
“你干什么?”
就在牧云惊诧之际,却见沐轻柔的手已然抓在了牧云的脖颈之上,用力一挥间,牧云的身体便高高跃起,二人身影极速的向云虚楼飞了过去。
身形飞掠间,只见沐轻柔往牧云怀中一探,那“万卷书”便出现在了沐轻柔的手中。
随手一挥间,万卷书便飞向了云虚楼的顶层之上。
旋即间,光华一闪之际,那云虚楼顶端之上忽然暴起一阵光华,而后便看到沐轻柔拉着牧云没入了那光影之间。
此刻发生的一切,恰巧被前来的魏青云看在了眼中。
看着二人没入那光影之中,魏青云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
在其身侧的魏璎宁看着爷爷脸上古怪的笑容,不由得疑惑的问道:“爷爷,怎么了?”
“有人要吃苦头喽!该,让你收老夫的银子!”
一脸疑惑的魏璎宁跟在乐不可支的魏青云身后,折返回了书院之中。
光影闪动间,牧云看着周围的景色极速的变化,当一切再度变的清晰起来之后,眼前的一切便让牧云大为惊诧。
此际间,牧云入目所见的只有黑白二色,天地间再无他色。
放眼望去,是一片山水谷地,天空中流云淡淡,林地间溪水潺潺,山峦之上树木成荫,脚下纵横交错,却是一个巨大的棋盘!
此刻的牧云觉得自己就像是置身在一片水墨画卷之中一般,处处山林流云皆栩栩如生,唯独不同的便是它们都是由笔墨勾勒。
惊诧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脑海中飞速的搜索者有关眼前一切的记忆。
“弈仙!”
忽然间,牧云惊呼出口,却见沐轻柔的身影落在了远处一块巨石之上,俯视着牧云。
直到此刻,牧云才惊觉,自己居然置身在棋盘之中,而沐轻柔站在高处,却像是一名弈者!
“你既知是弈仙阵,那边轻松了,不用我为你过多解释了吧!”
此际间,负手而立的沐轻柔显得十分傲然,嘴角的笑容简直都掩饰不住了。
“前辈,你这是挟私报复啊!”
“莫要胡言乱语,我这是为书院好!堂堂夫子,修为太差劲,说出去不好听!乖乖破阵吧!”
“破阵?你见过一子破阵的?这分明是天机阁用来演练战阵的阵法好么?那次进来没个百八十人的?你当我不知道啊!”
“哦哦哦!我忘记了!你是夫子啊!当然知道咯!不过,你是夫子啊!当然能一个人破阵咯!”
看着牧云窘迫的神态,沐轻柔的眼中不由得泛起了一抹笑意。
“我不就叫了你一声老虔婆么!何必这么计较呢?”
“天元!”
此刻,沐轻柔面色一寒,随后喊出一声后,牧云心头便是一紧,转身向欺骗最中央看了过去。
“举手落天元,你这娘们会不会下棋啊!
沐轻柔不知道诸葛苍羽什么时候会走,却知道,此番离别,只怕便是永诀。
她恨自己,恨自己的轻狂,恨自己不听劝阻的在龙渊的街头杀了那个畜生!
是她自己亲手毁了自己所有的幸福,是她亲手将手中的一切美好捏碎。
若是当年,她能够忘记一切,忘记自己是曼荼罗,忘记那个惨绝人寰的夜晚,安心的做书院的沐轻柔,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北辰大军不会挥师南下!
江湖各派,也不会齐聚书院!
段苍云也不会只身入龙渊!
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让天下的人都知道,儒圣诸葛苍羽恋上了世间第一魔女!
万千血债,终归书院!
一世罪孽,他却毫无怨言的背负!
此去经年,再度感受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怀抱,沐轻柔百感交集!
衡天尺蓝光轻轻闪烁,围绕在牧云周身之上的蓝色光华也开始渐渐稀薄起来。
沐轻柔感到,那熟悉的感觉正在退散,双手不由得紧紧的抓住了牧云的衣袖,仿佛想要阻拦一般。
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徒然的!
“柔儿”
那声音依旧深沉柔和,言语间却尽是道不尽的不舍,临语哽咽,万语千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沐轻柔忽然举手,将玉指轻轻的按在了牧云的嘴上,看着眼前的男子,柔情万种的说道:“你永远未曾离去!你所留下的一切,我都会好生守护!正如你当年护我周全一般,我也会紧紧的护住他们!因为,他们在,你就还在!”
蓝色的光华极速闪烁,似乎在反射着诸葛苍羽激动的情绪。
“柔儿,此生终是我负了你!”
“羽哥,来生,我依旧愿做你的柔儿!”
纠缠半世的两个人,此刻紧紧的拥在一起,虽然她知道,这是另一个的身躯,可是那熟悉的感觉与永生都无法忘怀的声音,久久的在耳畔回荡。
五十年,沐轻柔上群碧落下黄泉,脚步遍布天下山川,只为寻找那道身影!
可天意弄人,自己苦寻半生而不得的人,却一直就被困在书院,困在这个当年她含泪离去的地方。
半生辗转,却在起点相遇!
沐轻柔满腔悲怆,无处倾泻!
忽的,沐轻柔感到眼前的身躯一颤,举目望去之际,那莹莹蓝光已然散尽,换而浮现的是一张充斥着痛苦的脸庞。
她知道,他去了!
而且,是永远!
清泪缓缓滑落,可她的眼神却变的坚毅起来,抬手之际指尖光华流转,五色光彩潆绕在指尖时,牧云周身也泛起阵阵光彩,万千细如牛毛般的小虫自牧云体内浮动而出。
随着五色幻沙蛊尽去,牧云顿时感到周身痛楚散尽。
终于,在无尽痛楚加身之际没有昏厥的牧云,却在此刻轰然倒了下去。
魏青云见状,一步近前扶住了牧云的身体,看着清泪两行的沐轻柔,试探着问道:“他走了?”
清泪滑落脸颊,抽泣许久,却不发一言,转身间白衣飘飘,消失在书院之中。
看着那清丽而又孤寂的背影,魏青云的心中,也顿时五味杂陈。
区区数天,对于这座书院来讲,发生的变故是在太多了。
低头间,魏青云看着牧云依旧稍显稚嫩的脸庞,沉沉一叹,少年郎偶得盖世机缘,殊不知是福是祸啊!
不过,好在如今书院有了夫子,便不会像往日一般苟延残喘了吧!
牧云沉睡于书院,而在龙渊城内的一处豪宅之内,却显得热闹非凡。
富丽堂皇的宅院之内,一处厅堂之中此刻已然坐满了人。
而为首的,竟然就是当今龙图阁学识中的三位,谭宗英、高明海与今日在朝堂之上痛哭流涕的高拓。
此时三人并肩而坐,没有了朝堂之上的愤愤不平,也没有了皇宫之内的小心之态,端坐于上手间,三人均老神在在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
而此刻的厅堂之内,几乎龙渊王朝八成以上的文官都到场了,一个个环坐在此,此刻阵忧心忡忡的议论着些什么。
“三位大人,如今已不能再如此纵容下去了!那小子如此嚣张跋扈,断不能留!”
“是啊!三位阁老,五十年了,眼看着书院就要跨了!可不能让其死灰复燃啊”
“诸葛匹夫,仗着自己的修为,当年,险些绝了我并州宗族的前路,如今又出个夫子,若再不管教,岂不成了第二个诸葛苍羽?”
“就只有你并州宗族么?当年书院势大,凡入朝为官者,十取其八!甚至,很多宗族都想办法将子弟先送入书院。我等为龙渊立国抛头颅洒热血,倒头来,为求功名,还得让弟子入书院,这是什么道理?”
堂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可为首的三人却一直端着茶,神色淡然,不见动作。
不多时,众人见三人并不说话,堂间的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说到底这天底下说话能有声音的,也就眼前这三位了,堂间人再多,也不过是跟在此三人身后的狗罢了。
堂间渐渐安静,忽见谭宗英放下了手中的茶,而后淡淡的开口道:“听说,陈博文要回来了!”
谭宗英的话没头没尾,却让屋中众人一愣,纷纷将目光转了过来,年纪稍大的高云海眉头轻皱道:“丁忧三年,这是规矩,如何提前了?”
“几年不几年的,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说话间,谭宗英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神色淡然。
再一旁的高拓闻言,也淡淡说道:“去了许绩,起了陈博文,如今又多了什么牧夫子!朝气蓬勃啊!”
在场的人,无不是官场混迹多年的老油子,高拓一句话中道出的千丝万缕的含义,顿时让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徐绩、陈博文、牧云,三人虽然听起来没什么关系,可是却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三人都是书院出身!
而那徐绩,更是诸葛苍羽的亲传弟子,曾是应天阁阁座,饱读诗书,算无遗策,天资超人,若不是天生便废了五脉,不能习武的话,只怕成就绝不在诸葛苍羽之下。
即便如此,徐绩沉浮龙渊朝堂半生,以书院为盾,对抗一谭二高,即便是夫子失踪,书院失势,徐绩依旧坚持了四十余年,直到晚年扶植陈博文之后,才退出朝堂纷争。
如今,书院刚刚出了个二代夫子,丁忧在家的陈博文便要转回朝堂,这其中蕴含着皇帝怎样的考虑,却不得不令人深思。
北辰金刀驸马,神威将军,前来龙渊议和,七色曼荼罗于龙渊街头绽放,北辰驸马连同那神俊坐骑瞬间被分尸当场!
之后,才有北辰铁骑尽出,北方边境战事爆发,诸葛苍羽只身赴北境,一指断沧澜,阻北境铁骑之壮举。
天下皆知,夫子一指断江,阻万千铁骑救龙渊!
却鲜有人知,夫子一怒为红颜,抵挡了天下多少漫骂与指责!
叱咤江湖的曼荼罗,褪去了一身尖刺,却险些死在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之下,夫子将她紧紧的护在身后,哪怕眼前洪水滔天。
这些事,过往近百年,已经很难说清其间是非对错。
随着诸葛苍羽神秘失踪,白衣胜雪的沐轻柔再出江湖,却也渺无音讯。
如今,那女子再归书院,却不知没有了诸葛苍羽的她,是沐轻柔,还是曼荼罗?
过往的故事牧云自然不会知晓,此际间的牧云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周身犹如万虫噬咬痛苦不堪。
可即便如此,牧云却依旧咬牙坚持着。
三日来,沐轻柔就这般静静的坐在牧云的床边,神色阴冷的看着牧云,时不时逼问诸葛苍羽的下落。
可牧云也一如既然的冷眼相对,不予理会。
“小子!我倒真是没有想到,你能有如此毅力!能坚持三日这么久,快说吧,你时间不多了!再过几个时辰,五色幻沙蛊就会全面爆发,那时候痛苦可是此时的千百倍。只要你告诉我诸葛苍羽的下落,我便解除你的痛苦可好?”
闻言的牧云,只能用杀人的目光看着他,却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此际间,魏青云也步入了牧云的房间,看着眼前的二人,沉沉叹息道:“师姐!五十年了,师兄当年若无苦衷,怎么会放下书院不辞而别,你就不要折磨他了。”
“苦衷?他是诸葛苍羽,他能有什么苦衷?他是夫子,是儒圣,是天下第一,他为什么要有苦衷?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话间,沐轻柔言语间声音清脆响亮,再不见那苍老陈杂之音,许是一时怒起,不再隐藏情绪。
只是随着情绪的爆发,沐轻柔的状态也开始显得不太稳定起来。
魏青云眼睁睁的看着沐轻柔双目之中红光迸先,当即心头便是一紧,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了牧云的身上。
魏青云知道,此刻沐轻柔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而能够压制她的东西,此刻都在牧云的身上。
说话间,尽显老态的沐轻柔猛然间站起了身子,周身真气澎湃之际,一道强悍的气息便勃然而起。
周身破衣烂衫尽数在强大的气息间四散开来,随即便是一道赤红之色涌动在房间之内。
举目望去,却见一个面容清丽绝美的中年女子,此刻正双眸泛红的紧紧盯着魏青云,眼眸之中尽是无尽杀机。
“魏青云,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走?他去哪里了?你告诉我啊!”
厉啸之声响彻书院,沐轻柔双手一纵之间,两道赤红色的光华便凝聚在了她的双手之中。
气机流转之下,魏青云顿时大惊,数十年不见,却不曾想眼前的女子竟然已经道了如此境界。
强悍的威压之下,魏青云清晰的感受到了那前所未有的惊惧之感,九品巅峰,再进一步,便是天人。
此去经年,她终于与他并肩而立了么?
无力感由心而发,在如此绝强的威压之下,魏青云顿时感到自己周身真气流转都开始窒色起来。
半步天人之境,果然强悍如斯。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终于,压抑在沐轻柔心底所有的情愫似乎在此刻尽数爆发开来,那道赤红的身影一闪而起,扑向了魏青云。
光影一闪,九品中境的魏青云便被沐轻柔捏住了脖子,举在了半空之中。
此刻的沐轻柔双眸赤红,紧紧的盯着魏青云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与他联手在骗我!”
“师姐我没有啊!”
“你不说,我便杀了你!”
此刻,沐轻柔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周身蓬勃杀机顿时爆发开来。
就在此时,正承受着万千虫蚁噬咬着的牧云,眼底忽然闪过一道湛蓝光芒,再起身侧的衡天尺也随机光芒迸先。
霎时间,一道湛蓝光华流转之下,牧云竟然自床上站了起来,神情肃穆之际,轻轻的抓起了身旁的衡天尺。
下一刻,牧云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沐轻柔的身后,衡天尺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身后,在一道道柔和的蓝色光华流转之间,只见牧云无比轻柔的开口道:“柔儿!”
听闻此言,沐轻柔的身形一顿,那澎湃而起的气息也顿时一窒。
随着眼眸回转之间,无尽的杀气渐渐泯灭而散,那赤红色的光芒也渐渐的消散而去。
两行清泪滑落,沐轻柔紧紧的盯着牧云,充满惊惧的开口道:“羽哥!是你么?”
“是我啊!”
此际间的牧云声音深沉和煦,脸上泛起一道淡然的笑容,同样紧紧的盯着沐轻柔。
而在她的身后,魏青云也无比震惊的看着牧云,听着那无比熟悉的声音。
他对于牧云与诸葛苍羽的身份曾产生过无数种猜想,却从未想过,牧云此刻竟然会变成诸葛苍羽。
而此刻,那曼妙的身姿已然扑到了牧云的怀中,那个上一个还杀气滔天的女子,此刻在牧云的怀中却哭的向个泪人一般。
“羽哥,我找的你好苦啊!你到底去那里了?”
一声悲嚎,道不尽五十年的沧桑,风华正茂的少女,再现人间已是耄耋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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