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惶恐他听出了话头,卢植是在敲打敲打他,免得他做官后因宗室名声得意忘形,因而便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家父亦是常训诫我‘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和虽知郅都是孝景皇帝之酷吏,但为官刚烈正直,辩说是非,驻守边疆,匈奴窜迹。故贤人所在,折冲万里,信国家之利器,崇替之所由也。学生必戒骄戒躁!”
卢植点了点头,说道:“你能知道这点,不枉是我的弟子。”
随后把卢毓叫到案前,示意把他刚才写的字拿起来,对刘和说道,“此去经年你我不知何时再见,这幅字,你且拿去,要以之自勉。”
字是写在帛上。卢毓交给刘和。刘和展开观看,见上边古朴的篆文,写了一句话,正是自己适才说的那一句“满招损,谦受益”。这看似只是一幅字,但刘和心知,代表的含义就太大了。
能得到当代泰斗级名士卢植的勉励,自己在士族的声望会提升一个台阶,有利于日后招募人才。
“我还有两句话送给你。”
“和恭闻师尊教诲。”
“第一句话:要爱民。”
“是。”
“何为爱民?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此即爱民。
“为何要你们爱民?近些年来,天灾人祸,百姓不易啊。既食国家俸禄,得朝廷重用,你们就应当为天子,为刺史分忧。此其一。
“其二,你乃宗室子弟,自孝顺朝以来,宗室出仕为官吏者不在少数。你曾祖父嘉曾任光禄勋,祖父舒曾任丹阳太守,你父亲举孝廉,历任地方。除此之外,你的族中诸父们也多有出任过县令长的,所在皆有清正贤名。名望得之不易。如今你也出仕了,要时刻以他们的高德为榜样,以宗室的清名为念,要节用爱民,要视民如伤,切莫苛政扰民。”
“是。”
“第二句话:要谨慎。”
“是。”
“为什么要你谨慎?自孝和朝以来,外戚秉政、宦官擅权,君权旁落。到了先帝诛杀梁冀之后,为巩固君权遂启用宗室。帝欲使宗室、外戚、宦者三者力量均衡。启用宗室并非让其取代外戚、宦官而处于专权地位,而是用以牵制外戚、宦官,以便扭转外戚、宦官交替擅政和君权极度衰弱之局。所以帝一旦觉得外戚、宦官对君权的威胁不复存在,对宗室的利用便适可而止,而对宗室的限制则有所抬头,以防宗室再度出现尾大不掉之势。同样,帝对外戚、宦宫也是采取既利用又限制的政策,尽管利用和限制的程度因时而异。总之,皇帝基本上是试图使宗室、外戚、宦官三者力量均衡,互相牵制,从而加强君权。但是现在权宦不但毫无无损,现还仍在朝中当着权呢!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咱们!所以叫你谨慎。子曰:‘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於刑戮’,你要做这样的人。”
“是。”
卢植说了半晌话,有点口渴。卢毓小步来到他所坐的榻前,跪地奉茶。他接住,喝了一口,又神情严肃地叮嘱说道:“你此去幽州,万事务必谨慎,要守法度。言谈举止、进退起坐,都要严守朝廷规制,不要给别人借口。”
“是。”
“我能交代你们的也就这两点了,其余的事情我已经写在这给你父亲的这封信里了。”说着让卢毓将信递给刘和。
“和必谨记师尊教导。”刘和接过信件。
“你还算厚貌深情,是个谨慎人。记住我这两句话,爱民、谨言慎行。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一件事我最后请教您,您那么博学多才,知经义,又能解音律、能辞赋、工书画,怎样才能同时掌握这么多技艺呢?”
“这其实算不了什么,”卢植一笑,“所谓触类旁通,只要有一门学问弄得精熟,那别的学问只要识其大体就不难了。诗有赋比兴,文有起承转合,音有宫商角徵羽。一切学问只要得其大体,剩下的就是用心而已了。”
“那么用兵与为政呢?”
“这个嘛……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非固,行阵之中瞬息万变,似乎只有以不变应万变或是随机应变了。似乎就是《三略》中提到的‘因敌变化,不为事先,动辄相随。’至于为政,《尚书》有云,虽有五行、五事、三德、八政等言,却皆是只见其论未见其形。难矣!不过按照音律的说法,琴瑟不调必要改弦更张。最主要你要记住——爱民。”
刘和诚服地点着头:“随机应变…改弦更张…恩师说得好!万事不能件件如意,只有不断随机变通才是大道理。”
【注1】卢毓(183-257年),字子家,涿郡涿县(河北涿州市)人。三国时代曹魏政治家,东汉大儒卢植幼子。
因为卢植之前的两个儿子都被贼人杀了,为了情节需要,卢毓提前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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