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许锦之递了牌子,带着卫戚和母亲,在程元辰的陪同下,再次跨进琳琅阁。
对于薛婕妤的死,许锦之心中觉得,崔贵妃当是罪魁祸首。但是张昭仪、方美人也脱不开干系。
如果许锦之没猜错,薛婕妤因某件事,开罪崔贵妃,崔贵妃自小活在嫡母、嫡姐的阴影之下,性情残忍。好不容易飞上枝头变凤凰,自然是要将别人通通踩在脚底下,去蹂躏,去折磨。张昭仪和方美人迫于崔贵妃的势力,也参与了这个折磨人的计划中。
事后,崔贵妃觉得薛婕妤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嫔,她的死,不会掀起任何风浪,却不想,圣人认为薛婕妤不洁,这关系到皇家颜面,故而下令彻查。张昭仪、方美人受到崔贵妃的胁迫,根本不敢吐露半句实话。或许,崔贵妃以她们家人的性命相要挟,导致方美人宁可自己背负杀人罪名,也不肯招出她来。
琳琅阁里可能留的证据,一定随同薛婕妤的手指甲般,被销毁殆尽。嫌疑人们又拧成一股绳,哪怕言辞漏洞百出,也不肯说实话。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重新验尸了。
许锦之看了仵作验尸这么多回,学了一些皮毛,但到底不是行家,更何况,他并不曾自己上手勘验。但这回,搬来了卫戚,许锦之隐隐觉得,事情可能会出现转机。
薛婕妤的尸体,虽是用冰块供着,但死了十天左右的尸体,与才死了四五天的尸体相比,差别很大。从许母入屏风后,颤抖着一直不曾停下的声音,可见一斑。
卫戚一面安抚许母,一面教她如何验尸。
但许母因为害怕,哆哆嗦嗦间,始终不得章法。足足一个多时辰,验尸的工作才结束。
许锦之的直觉灵验,果真有了卫戚,真的让尸体“吐”出了三条新线索。
第一,薛婕妤头顶显现出一只完整的掌印,说明薛婕妤被人按住头顶,沉入水中过。但薛婕妤口鼻处较为干净,若非被人刻意清理过,那便能推断出,薛婕妤被人沉入水中时,是活着的。故而,她并非溺死。
第二,薛婕妤头顶,除了掌印外,头发根处,还残留一些不易察觉的艳红。许锦之当即想到崔贵妃染了牡丹花汁的手指甲。所以,将薛婕妤按入水下的人,是崔贵妃。
第三,薛婕妤怀孕了。因为月份太小,故而先前许母并不曾看出。但尸体摆放得久了,一些先前没有显现的线索,都开始逐渐露出端倪。许母一句“她的舌苔厚而白”,卫戚就听出不对。他教许母沿着薛婕妤肚子的边缘,一圈圈按摩,最终得出这个惊人结论。
验尸工作结束后,程元辰吩咐人打来热水,许母在旁拼命洗手。而许锦之和卫戚,则坐在亭子下,分析案情。
“死者头顶的掌印,可用纸临摹,虽有误差,但也能做一个依据。”卫戚说道。
“死者并非溺死,也不是被掐死,那么死因便还是先前判断的,是被鱼骨针刺入头顶百会穴致死。”许锦之接着道。
“是。凶手欲置死者于死地,没能将其掐死或溺死,便用针刺死。又或者,当时死者已经被淹得失去意识,凶手怕其不死,拿针刺入她头顶,再掐住其脖子,确认死者真的死后,才离开现场。”卫戚道。
许锦之微眯着眼,似乎眼前已有画面。
一阵风拂过,廊下枯败的牡丹花枝枝干轻颤,发出微微的“沙沙”声,似轻叹,又如低诉。
许锦之顿时毛骨悚然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为何崔贵妃要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冷宫妃嫔,也知道了,她为何要吩咐宫人剪去薛婕妤的指甲。
回过神来,他看向卫戚道:“虽然我知你人品出众,但还是不得不交代几句。这具女尸怀孕的事,万万不可再有第五人知晓,否则会惹来大祸。”
卫戚冷冷看他一眼,唇角似笑非笑:“我与许寺卿算不得太熟,许寺卿便知我人品出众?”
许锦之看到他眉上若隐若现的疤痕,又见程元辰站得较远,脱口而出:“卫氏满门皆是救死扶伤的君子,只是时运不济,若有来日,定有人为卫氏满门的冤屈讨一个说法。”
卫戚一愣,既觉得惊讶,又似有微微的感动。
许锦之此话,既有宽慰,也有震慑之意——自己知道卫戚的真实身份,如果卫戚不想罪上加罪的话,务必守口如瓶。
卫戚离开琳琅阁后,许锦之一人坐在廊下许久。
圣人冷落薛婕妤多年,且近两年缠绵病榻,所以薛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是圣人的。那么,会是谁的呢?某个侍卫?太医?还是——
许锦之想到琳琅阁那个瘦弱太监说的话,薛婕妤死的那天夜里,他见过张昭仪殿内的管事太监赵生,出现在琳琅阁。
难道——
许锦之同程元辰说,自己还想去一趟撷芳殿。
程元辰看他表情,知道他是又发现了什么,便说,都交给自己来安排。
许锦之等到近黄昏,才见到张昭仪。这次,张昭仪身边还站了一个眉目颇为清秀的太监。
许锦之下意识喊出他的名字:“赵生?”
赵生略惊讶地看了眼许锦之,似乎不明白,堂堂大理寺卿来寻自家娘娘,怎么会留意到自己。
“娘娘,臣想单独和你殿中的赵公公聊聊,不知可不可以?”许锦之问。
张昭仪一愣,她扭头看向赵生,赵生微微摇头,这一幕,正巧被许锦之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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