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神都更远的地方?,有人?在群山之巅勒马,遥遥看向神都的方?向。纵使目力再好,这样的距离,落入眼?中的也不过一片阴影轮廓,甚至看不清城楼上那纵横的神都二字,只能看到天地之间好似有璀璨的金光一闪。
可马背上的人?还是?在看,像是?哪怕只是?这样遥遥地看着?那个方?向,便已经足够。
公?羊春周身都笼在一片阴影之中,许久,那些模糊的影子才被他收入体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色因为过度透支而苍白衰败:“三殿下,该走了。余先生也在等着?我们了。”
姬渊再看了那模糊不清的影子一眼?,应声虫中,有满庭与他传音时?,一身如裂般的鼓音和太监尖细的声音混杂。
她之所愿,已经达成。
让这么多?的百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雁北郡到神都,还不被察觉制止,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若非公?羊春和他的门生们以偃影掩护相助,怕是?再过三天三夜,也走不到神都。
姬渊没有去?看身边有些虚弱疲惫的公?羊春,只是?调转马头,平静道:“有劳左相。”
“三殿下终于想通,肯跟着?老?臣走,老?臣自然愿意为殿下肝脑涂地。”公?羊春笑眯眯道:“君臣之间,怎需言谢?”
姬渊从转身的那一刻起,神色已经变得一片冷淡,那种?曾经鲜活的、拥有强烈的爱、恨与欲求的情?绪像是?被他彻底剥离开来,留在了远眺神都的山巅,也扔在了他的身后。他甚至与三清观中那个光风霁月温柔却疏离的善渊都全无关系,只剩下了这一身麻木无趣的皮囊。
公?羊春这一路上,将大?邺旧部如今的情?况巨细无遗地细细向姬渊讲来,及至踏入扶风郡鹿鸣山下隐秘的小院时?,已经说了七七八八:“……观星而卜,天下乱象将至,群星黯淡,正是?破军出世之时?。”
他洋洋洒洒说了这许久,口干舌燥,却没得到一点儿回应,结果他回头去?看姬渊,却见到这位爷在看山。
公?羊春道:“神都界与扶风郡以鹿鸣山为界,昔日的鹿鸣山上还有呦呦鹿鸣,如今也只剩下不愿离去?的鹿妖作?祟了。”
姬渊却在想,他第一次为她挡剑时?,她看着?他满身的血,一边着?急一边生气的样子。那时?她说神都到扶风郡天高路远,翻山越岭,鹿鸣山上妖影憧憧,她顶着?金钗重冠涉水跋山,到了谢府门前却是?空空荡荡。
鹿鸣山都见过她金钗重冠华服红盖的模样,他却没有。
成亲那日,已非来时?。
倘若那时?,他站在谢府的门口,在认出她的时?候,便俯身在她红盖头边告诉她,自己?便是?善渊呢?
姬渊冷冷移开目光,脸上甚至连一丝自嘲的笑都没有,所有这些假如都只是?在他冷硬麻木心底上再重重剁下的一刀罢了。
解血契的那位余先生以三清神魂仔细地“看”了他片刻,松了口气:“的确如我所想。夫人?与殿下结契时?,殿下并无意识知觉,所以结不了死契。既然不是?死契,便不必双方?都在,只需要夫人?的一点舌尖血便足够。”
他拿着?手中的瓷瓶,瞅着?姬渊的脸色,收回了自己?惯常会再问的那句“可想好了”。
但余先生到底习惯了絮絮叨叨,他掌心结阵,顺口道:“这世间的婚约血契其实有两种?。一种?便是?您与夫人?所结的福祸同担。另一种?,则是?枯荣转轮。”
姬渊神色不动地看着?他的动作?:“有何区别?”
“哎哟,那区别可大?了去?了。所谓福祸同担,顾名思义,自然是?同享所有的灾祸,伤势,小伤也就罢了,就算是?受到了致命伤,也能在瞬息之间转区对方?身上一半,保住自己?的性命。”余先生掌中的法阵即将成型,他凝神盯着?,慢悠悠道:“至于枯荣转轮,则是?单方?面福禄逆转,将所有的一切都逆转到一个人?身上。这东西过去?常用?,现在算是?禁术了。过去?不少世家子会为此专门养一个替身,将自己?所有的伤势都转到这个人?身上,实在是?有些残酷……”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面前一直色淡如水的三皇子殿下似是?眼?瞳微顿,那双奇异的、他只在先帝姬珩脸上见过的淡色双眸似是?有子夜寒星般的锋芒掠过。
旋即,便听面前疏淡冷冽如修竹的青年开口道:“改成枯荣转轮。”
余先生手一抖,猛地抬眼?,下意识向着?公?羊春退出去?的门外看了一眼?:“殿下!万万不可!那可是……”
“不要想偷偷做什么手脚。”姬渊淡淡道:“既然我答应了你们,你们便要按照我想要的来做。”
余先生大?惊,而门也吱呀一声被推开,公?羊春神色很差地站在门口,再对上姬渊如冰雪般的眼瞳。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要穿过那双眼,看到先帝姬珩。
“好,好,好。”公羊春咬牙道:“你们姬家人,各个都是?大?情?种?,一个个的都非要载在情之一字上。我当时劝了先帝那么久,参上去?的本起码有一人?高,他却还是?不肯废了明?贵妃,甚至不愿意用她去交换让姬睿退一步,只要姬睿退一步,哪怕拖他十天半载,如今江山在谁手中,还未可知!”
姬渊静静地看了他片刻。
公?羊春蓦地悚然,这才想起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那位他随口言说交换给当今徽元帝的明?贵妃,又是?面前这位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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