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听说过读书人骂人不会说脏字,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包黑子早就习惯了,但是吕乐简确实是被菜就多练搞红温了。
吕乐简最喜欢开别人玩笑,可是别人开他玩笑,还是有点端着玩不起。
毕竟是宰相的儿子嘛,吕家又是一个大家族。
于是吕乐简气冲冲的说不与包黑子一个驴车回去。
包拯哈哈笑了两声,转身就上了宋煊的驴车。
王泰听完了过程后,笑嘻嘻的主动下车,跟韩琦换了过来,他必须得好好给吕乐简上一课。
三个时辰才构思出来,真是够菜的!
等回了家门口后,吕乐简整个人都有些颓废。
看样子这帮人答的诗赋都没难住,就他自己难住了。
幸亏如今不是以诗赋作为取士的主要依据,要不然吕乐简都不用参加明天的策论考试了。
直接被淘汰了!
省试的竞争越发激烈。
虽说不是百里取一,可能来参加省试的人实力都差不了的。
焦明依旧是早早的就把饭菜做好了,等着他们回来吃。
“对了,十二哥,你觉得明日的策论会考什么方面的?”
听到张方平的提问,宋煊稍微思考了一会:
“有关政治的前面已经考了,策论嘛,我个人的想法要么就是经济、伦理方面,要么就是军事方面占比较大。”
押题这种事。
从古至今都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张方平轻微颔首:“我是觉得经济方面较大。”
这种事谁能说的准呢?
反正就是目前这个情况,就算猜到了大概的方向,但是具体的细节方面也需要调整。
“你们说会不会有关水利方面的呢?”
包拯端着碗,一本正经的道:
“前几年朝廷下令沟通各处运河,环绕着东京的几条水系,都做了梳理,虽说大部分完工了,但是黄河依旧不好治理。”
宋煊点点头:“大概也是一个方向。”
“但是咱们在发解试的时候考过这道题啊!”
张方平记得这道题,当时是晏殊就是出了这道策论,但是并不是以策论取士的。
“地方上的发解试,与省试又不是一个出题人,他们全都是结合实事来出的,有些相同那也是正常。”
宋煊解释了一遭,反正也没什么太大的可能。
吕乐简却是连忙开口道:“若是真的考这道题那就好了,咱们可都做过。”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找找有关黄河的资料。”
范详最为激动,他是喜欢押题的:
“上次晏知府考的是运河,如今东京城距离黄河如此之近,若是考水利,定然会考黄河有关的。”
“押一个题,不如押两个题。”韩琦也是看过邸报的:
“如今朝廷与西北回鹘是有过买卖,万一出的是西北边境的策论,也未尝不可?”
宋煊放下手中的碗筷,把老仆人叫来,想问他有没有关于黄河一些修缮的资料以及在西北的回鹘资料,在东京城可以买来吗?
老仆人想了想:“请十二哥儿给老朽半个时辰,我去问问。”
“多谢,若是问不到也无所谓,大家只是突发奇想要押题玩耍罢了。”
宋煊笑了笑。
根据曹利用的跟自己说的一些有关朝廷上的近况,他觉得考有关与西夏关系的面大。
老仆人自是点点头,退了出去。
宋煊也不着急,又叫侍女帮他把洗澡水给准备好了。
他一会要泡一会澡,时间是来的急的。
曹利用听说是宋煊等人押题,明日最为重要的策论,当即吩咐人手在一个时辰内立即去搜罗。
他直接去工部借阅有关黄河的一些数据。
像宋煊他们这样的押题的学子并不在少数,而且许多人都热衷于这种游戏。
从前两天开始,东京城就有不少闲的人卖“押题”这种玩意。
买的人也不再少数。
宋煊在泡澡的时候,其实他对于西夏、回鹘的想法,是以夷制夷,表现好的给他们发大宋的国籍,是有一定的可行性。
他心中早就有了草稿!
至于修缮黄河的题目,这个难度太大了。
毕竟几千年来。
无数人想要驯服这条母亲河。
但是母亲河不听你这个儿子的话,只是一味的突然肘击你这个好儿子!
让你知道她的存在,不容小觑。
宋煊努力回忆着那些历代的修缮黄河的手段。
诸如元代的贾鲁,为了纪念他,以他的名字命名了贾鲁河,流过郑州,但是也迸发出了莫道石人一只眼,搅动黄河天下反的事。
明代的刘大夏,传闻烧毁了郑和下西洋的等等资料,但是在治理黄河上也是做过贡献,修筑堤坝,阻挡黄河北流,使得河水南下入淮。
其中潘季驯三次治理黄河都取得不小的成效,但是就是给死去的张居正的家人求情,被明神宗怪罪,直接削籍为民。
直到黄河再次肘击大明,明神宗才启用潘季驯,但是因为缺钱,在第四次治理黄河没什么建树,反倒因为洪水决口淹了大明祖陵,被再次弹劾。
清代的时候,黄河在顺治的时候大概十五次大决口,康熙初期十五年间,决堤次数足有六十七次,之后康熙决心派遣靳辅主持进行修缮黄河。
但是此时的北宋黄河水道,同南宋与元、明清故道都是不一样的。
宋仁宗后期庆历八年,黄河就决口改道了。
宋煊擦了擦长长的头发,又包裹头发好一会,这才听到仆人来汇报。
说是找到了一些资料,先送过来让十二哥儿看看,其余的还在整理当中。
“好,我这就来了。”
宋煊穿好衣服,走出门,去了书房。
张方平等人已经坐在那里开始看资料了。
“直娘贼。”
吕乐简只当是宋煊搭上了大宋第一宠臣枢密使张耆的线,连工部存的册子都能借过来观看。
至于有关西北战事的资料,曹利用都用不着别人,他这个枢密使都能做主。
“十二哥儿哎,十二哥儿,你要是不考状元,真他娘的浪费如此助力啊!”
吕乐简抓起一本册子看了起来。
宋煊倒是也不以为意,只觉得自家老丈人是真的给力。
现在他突然理解了宋慈他老丈人是官居一品的礼部尚书,多次利用职权为宋慈提供支持。
要是没有这个老岳父撑腰,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朝中无人莫做官,朝中有人好做事,可不是白说的!
韩琦等人也是又惊又喜。
他们在东京城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就算一时兴起,想要去找押题的资料,可是整个东京城也找不到的。
宋煊倒是没有那么大感悟。
他内心深处只是觉得权力,当真是让人有些着迷!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宋煊就开始看有关黄河的资料了。
众人分散看了许久,直到夜深了,这才各自休息。
昨夜过的很是充实,没有胡思乱想,而是完全把脑子用起来了。
今天一早,宋煊吃饭的时候,便对让老仆把官府的资料先还回去,总归是要注意些影响的。
待到考完试,自己再去致谢。
有这些人在,宋煊也没有露底。
老仆人只是笑着希望十二哥儿能过高中,大家就不算是白忙活。
待到几个人排队的时候,听着闲聊。
针对宋煊昨天睡觉的事,倒不全是嘲讽的。
甚至有人觉得只要把策论考好了,诗赋随便写写也不会拉下太多的排名。
就如同以前一样,诗赋写的好,你才能进入第二轮,后面的考试不至于太差,便能通过。
各自前往各自的考场。
宋煊坐在椅子上,开始磨墨,思考者在如何在西北关系策论上写的更加出彩。
但是当举着牌子的吏员出现的时候。
宋煊有些发蒙。
西北太远了!
唯有东京城近在咫尺,才会越发引人关注。
因为此番省试的考题,当真是有关黄河治理的。
宋煊想到了包拯,不是说脸黑运气不够好吗?
如何他就猜中了!
包拯更是意外之喜,他缓了好一会,才遏制住狂喜,几乎要坐不住了。
真的押中题了!
张方平等人也是内心狂喜不止,自是开始狠狠的构思起来。
机会难得!
宋煊起手就写了一个东京黄河水利修缮策。
“古人言:水利之在天下,犹人之血气然,一息之不通,则四体非复为有矣。”
“吾观东京形胜,黄河悬于头顶,汴渠穿于腹心,自景德四年1007年黄河决澶州,二十年来堤防日颓。”
“今若再遇大汛,则汴梁百万生灵,恐为鱼鳖!谨陈一策,以固根本。”
“吾回想起王景奉诏对汴渠和黄河的综合治理,依靠数十万人的力量。
一方面修筑从濮阳城南到渤海千乘的千余里黄河大堤。
另一方面又整治了汴渠渠道,新建了汴渠水门。
不但使黄河决溢灾害得到平息,而且充分利用了黄河、汴渠的水力水利资源。
王景治理后的黄河河道,大约穿过东郡、济阴郡北部,经济北平原,最后由千乘入海,如今已经八百多年未曾发生大规模变道。”
“但是待到大宋建立,决口不断,短时期、短距离的分流河道不少,如此一来,若是再不加以治理,将来定会在某一次发生决口,而再次发生黄河改道,祸害千里。”
“吾又听闻有臣子李垂想要主动改动黄河河道,致使其去淹没辽国,吾私以为此举甚是可笑。”
“自古以来,河南地处平原,而燕云十六州多山地,仅有平原距离黄河河道甚远。”
“水往低处流,若是黄河被人为或者自然改道,必定会淹没河南之地,而不会冲着河北之地淹没,此举乃事异想天开,万万不可。”
“治理黄河只能因势利导,绝不能轻易破坏黄河自有的河道,否则它会自己找出一条新道来,绝不会按照你的想法去走的。”
曹利用给宋煊找的资料书。
李垂他在《导河形胜书中认为如若让黄河的流向发生改变,让下游原本流入河南等境改为流入河北境地。
这样一来,就会让统领河北地区的辽国遭受黄河的折磨了。
而原本就和辽国有战争的宋朝就可以顺利的取得胜利了。
关键是此种想法极为荒唐。
但是大宋这帮宰相们确实觉得十分可行,而且屡次研究,被记录在工部的一些册子当中。
再加上李垂自己个在政治上是一根筋,他不会随着其他人一样趋炎附势的去附和宰相,有着自己的独特想法。
故而天子以及诸位宰相也愿意因为李垂的人品,去相信他这个“黄河改道”的治理方案是正确的。
后续的文彦博就坚持李垂这个想法。
那个时候李垂早死了,然后文彦博主持在开封东北的六河塔去分流黄河,导致六河塔大堤刚完工几个时辰,就发生了溃堤。
附近河北的许多两天都瞬间化为沼泽,当地居民死伤无数。
王安石也干过修缮黄河的是,妄图用耙子来疏通黄河下堆积的淤泥和泥沙,为此专门弄了一个机构。
但是此番黄河在王安石的治理下,比文彦博那次更加严重。
不仅是溃堤,淹没了大约三千万亩良田,使得非常繁荣的淮河地区瞬间就变成了死城。
在宋初,无论是经济,政治,全都是稳步上升的。
但是黄河常年下来一丁点都不给大宋面子,自然灾害无数,并且发生的时间也毫无预兆。
这样一来对以黄河中上游为核心发展的宋朝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所以是想要维护国家利益做出的改变黄河的举措。
使得首都东京不再饱受水患。
但是这群从科举考试当中走出来的“精英士大夫”们,下意识的忽略了黄河的肘击能力。
天真的以为,简单的凭借人的力量,就可以巧夺天工的摆平这条容易发脾气的母亲河。
就如同千百年前的王景治河那样!
最为关键是若是能驯服黄河,就能让百姓不用再去过流离失所的日子,民心还在,大宋不会过早的灭亡。
宋煊先是驳斥了李垂天真的想法,然后才开始说自己的策略。
“《禹贡载导河积石,至于龙门,非唯疏浚,实有束水之意——吾观黄河水势,当仿禹窄堤激流,宽堤容洪之法。”
禹贡根本就没有说过这句话,宋煊就是为了有更大的证明行,假托的。
反正许多官员在如何治理黄河这件事,都是两眼一抹黑。
“此乃以河治河,以水攻沙”的治河方策。”
“黄流最浊,以斗计之,沙居其六,若至伏秋,则水居其二矣。以二升之水载八斗之沙,非极迅溜,必致停滞。”
“水分则势缓,势缓则沙停,沙停则河饱,尺寸之水皆有沙面,止见其高。水合则势猛,势猛则沙刷,沙刷则河深,寻丈之水皆有河底,止见其卑。”
“筑堤束水,以水攻沙,水不奔溢于两旁,则必直刷乎河底。一定之理,必然之势,此合之所以愈于分也。”
“因地制宜的建造堤坝,切不可一刀切。”
宋煊又开始举例。
若是用传统的堵决之法,大概每年需要五十万贯,每年需要服役之人十万往上,但是堤坝的寿命在三年左右。
若是用此法,每年便能节省出二十万贯,需要服役之人也可以减半。
至于服役之人,也无需着急从各地调,只需等待流民前往东京讨生活,编成河工营,可活民、固堤两得。
如今大宋商人越发活跃,可以让商人承包堤岸植树,十年后柳木归其所有,如此可以省官费而民获利,更不允许百姓私自砍伐。
若行此策,十年内可复黄河清盛世。
若仍岁修岁溃,吾恐他日契丹闻汛而动,直捣汴梁!
就算是澶渊之盟签订了,辽国也是以黄河为借口,发生过想要南侵的动作。
宋煊洋洋洒洒的写完了。
幸亏昨天做了些功课,要不然有些数据,以及论证当真是不好搞。
甲午场的主司,不得不注意宋煊。
因为这个学子昨日那诗赋随便答答也就罢了,怎么今日如此庞大的题目,他也能写的如此迅速?
这个监考官明白,许多人对于如何治理黄河,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尤其是这帮举子,尽管朝廷在前几年就兴修河道,可是有几个人会关注这种事的。
无从下手,才是最为常见的动作。
主司瞧了满场的考生,唯有眼前的这个举子。
自从看见题目后,便是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然后没用太长的时间,就一口气把策论给写完了!
他不知道宋煊是真的会写,还是跟先前一样自暴自弃的随便写写。
主司不能去看,搞得他心里痒痒的。
但这便是规矩。
谁都不能破坏。
冯元与孙奭两个人已经从小黑屋当中出来了。
不可避免的在各个考场巡视。
总体而言,今日这道治理黄河的难题,让许多学子都无从下手。
着实是让他们满意的。
若是能找出一两个真的有想法的学子,那便是为国取材,当真是赚到了。
直到巡视到了甲午场,他们二人发现宋煊已经写完了试卷,并且在等墨迹干,一时间有些诧异。
但是又不能走过去看试卷的内容,只得继续巡逻。
待到终于巡逻一圈后,孙奭才开口道:
“你觉得甲午场那个写完的学子,他当真不是胡乱写的吗?”
“我不清楚。”
冯元即使心中也十分好奇,但是他们二人都是当世大儒,绝不能做出那种有违规矩的事情来。
孙奭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想要看一看的。”
试卷上写着宋煊的姓名以及籍贯,这是绝不能被提前得知的。
否则糊名就形同虚设了。
“再等等,用不了几天,等他们抄完再说。”
前两场考试用不着太费心。
今日这场考试,看考生们的情绪,大抵也用不着过于费心!
确实如同两位出题者想的那样。
许多举子再看到这道题目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开始骂娘了。
谁会关注黄河什么时候淹没东京啊?
有这种可能吗?
尤其是南方的举子,对于黄河的了解更是知之甚少。
就算南方水系及多,经常梅雨季节,或者下雨,也不至于发大洪水啊!
至于长江流域气候温和湿润,树木茂盛,植被自我修复能力强,水土流失也不严重。
从唐朝起,长江渐渐出现一些洪灾,但是规模都不大,知道清朝同治年间,才爆发了历史上的第一次大洪灾。
所以这些举子都不理解黄河的事。
这便是让他们无从下笔了。
除了宋煊等人押中题,其余应天府的学子也是能写一写的,毕竟治理运河那也是河啊!
晏知府对于他们可太好了。
属于是相同的题型,发解试考一次,省试还考一次。
孙奭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总是觉得李垂的法子有些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来如何反驳,希望今日能有人会更加的“异想天开”驳斥李垂。”
冯元却是笑道:“别多想,我觉得李垂的法子百利而无一害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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