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开始的时间
梦开始的地方
肖立荣其实是可以换一个名字的,只不过在她下到地狱的第一天,顽固的文牍机器就看错了她。她本来是想叫自己丽容的,或者利蓉大概也不错,总比肖招娣好一点。
然而她的师父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马大哈。当时他是这么说的:“立荣?不错。很英气。接下来咱们先去吃个饭……”
看看。
今天这事也是这样。她已经准备好了,不说是万全的准备,但是至少有几种靠谱的方案,总好过贸贸然地拉开门往外走吧。结果呢?没有人想过问问她的意见。
想都没有想过。
现在好了,大家都被困在这一片漆黑当中,明明几分钟之前还被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抽得在天上打转,下一刻他们已经落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就算这样,超级秃头人还在一边假模假样地“分析”:
“我刚刚感觉有点卡。不是lag那种,而是stutter,你的,明白?”
肯特先生的眼珠要是还能活动的话,他应该会翻个白眼:“明白明白。我刚才也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我以为是因为少了两条腿。”
超级秃头人略带同情地俯视着干尸肯特,他正摆弄着他那两条劈柴似的干尸腿,试图分出个左右来。
实际上肖立荣看得很清楚。就在超级秃头人默不作声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同时,整个天顶像断了电一样一块一块暗了下来,他们的动作也随着天顶熄灭的进程放缓了。在减速过程中,周围横飞的碎片由远及近消失在了一片浓稠的黑暗中,最终他们自己也被困在了同样的黑暗里。
“我们现在总能坐下来谈谈到底发生了什么吧。”肖立荣说。
“从他开始。”超级秃头人随手一指坐在地上的干尸。
“我为斯普林菲尔德文化保护基金会工作。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们正在开一个新闻发布会,介绍遗址的发掘进度,以及失足掉下去的那个工人的……”
超级秃头人蹲下去冲他很友善地笑了笑,伸手把干尸肯特手边的两条腿拖远了点,刚好是他够不着的距离。
“现在还讲这话就没意思了。”看到干尸作势要扑过来,超级秃头人又把那两条腿往后拨拉了点:“乖,说实话。”全然没有威胁的意思。
“,重新来过。我为美国超自然灾难预防政策咨询委员会工作,8月7日一名维修工意外坠入了龙深井,就是地下室那个井。8月7日夜间,大概当地时间2200时,本地救援抵达,他们清理出了一个工作面,在大约15米深度凿开了一些井壁,布设了支架,准备开凿出一个10平米的额外空间来布置照明和急救设备,大约在8月8日1400时,井壁开始自愈,并且导致了一名作业人员失踪。”
“自愈?”
“就是挖开的部分慢慢长了回去,连壁画都长回了原样。”
“你继续。”
“所以当地救援人员联系了我们在当地的一位民间合作者,我们的民间合作者联系了我们,我们联系了美国大使馆,美国大使馆联系了秘鲁政府,到当晚2100时,所有相关人员都处于可控状态下。于是,我们就带好所有行李飞到这里接手,运输机很吵,咖啡很难喝,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第一次进屋的时候,那时候你是醒着还是动不了?”
肖小姐有点不好意思地举起手,只是在这片漆黑的背景和不知从何而来的泛光光源映照下,她的黑色运动服把她的全部轮廓都抹消了,就像一只手掌凭空悬挂在背景中一样,有点哑剧演员的意味。
“是我把他叫醒的。”她承认道。
什么叫你把他叫醒的,超级秃头人心里骂了句娘,你知不知道唤醒死尸在各种文化里对应什么级别的惩罚?更别说还唤醒了一具活蹦乱跳撒谎成性来源不明的死尸,这种行为够把你挂在铜柱子上刷两遍油翻着面地烤上三五回的了。
“就是,之前我看你这个生意是做不成了,但是师父那边问起来我总要有个交代嘛。”肖小姐这时候倒是低眉顺眼起来,露出一副委委屈屈的面孔:“我看屋里躺了个人,就想看看他死透了没有……”
相信我,没有比干尸死得更透的死人了。
“然后我就查了一下啊,系统里说没找到这个人的魂儿,我就让系统查查魂在什么地方。”肖小姐愈发无辜了:“查查很正常啊,别人都是要查的啊。”
嗯,挺聪明的。
“我们这么讲啊:当一个人的魂儿不在它该在的地方时,你把它喊回来了,这种行为叫什么?”
“叫什么?”肯特先生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叫魂儿。明白不?灵性呼喊!”超级秃头人双前手往前一摊,在空中虚握了一把,以加强说服力:“叫魂不是随便叫的,地方不干净,人不干净,时候不干净,随便出一个岔子就会出事。你懂不懂?”
“你站在那里,拿个手机查人家魂去了哪里,和叫魂有区别吗?这地方能叫魂吗?你仔细看看这位老兄这副样子叫回来是好事吗?”
“你们这种地狱沙文主义真的是够了!一个魂儿,他不去你那里你就要查,你男朋友下班堵车你是不是也要查岗?他死在那里好好的,restinpeace,你查他做什么?”
“我又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你凶我干什么!”
超级秃头人见机马上转换话题:“我来这里之前正在下班路上,突然就过来了。”他开始描述他在绿野中的探险,一点都没添油加醋,反倒是打破了肖小姐对高来高去江湖人的一丝丝幻想。
“所以之前我们在空中看到的那些,就是……地上那一条条的真的是黄金?”干尸肯特回想起自己短暂而惊悚的飞行。
“早知道我应该撬一大块下来。”超级秃头人也有些后悔。
“你觉得它只是表面一层,还是所有铺路砖都是金砖?”
“就脚感而言砖应该是金的,太软了,纯度应该蛮高的搞不好路基都是金的。”
肖小姐腻腻歪歪地听着他们岔开话题,不知道聊到哪里去了,居然产生了一点莫名的失落感。
“我开门出去的时候,外面本来应该是公司前台的,但是……”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看外面还是那条走廊,就有点小心,然后就看到走廊尽头有一只爪子。”她张开双臂比划起来:“爪子前面的指甲就有这么大!”
“你说什么?”超级秃头人终于给出了适当的回应。
肖小姐又重新比划了一下:“那指甲有这么大!”
“我刚没在听,你从头再说一遍……”
肖立荣气得跳脚,她转身正要走,却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倒了,哎了一声就消失在超级秃头人的视野里。
2016年8月25日
梦开始的地方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在经过漫长得令人昏厥的坠落之后,昂利居然是被人踩醒的。
他的战斗服的防护模块由一层轻质硬插板,一层3打印一体成型锁子甲和一层柔性防弹材料组成的,繁复的复合防护可以通吃从枪弹、微陨石到断子重踏的各类威胁,只是这一脚被战斗服判定为威胁,解除了所有警报的静音状态既然敌人已经踩到用户的裆部了,继续维持静音当然是毫无意义的。
他无视了正抱着膝盖倒抽冷气的平民,视线追随头盔的提示,先把武器抓到了手里。火控系统提示这是斯文森的武器,正在加载武器上一次校枪获得的弹道数据。
他的战友们应该就躺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只是他们都处于无线电静默状态,在一片漆黑中,只有在微光通道才能看到一点点模模糊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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